四人又閑聊了好一會兒,陸馨兒又仔細的詢問了一下穆雲揚的構思和準備投入的資金,似乎有意與穆雲揚合作。


    直坐到晌午時分,春夏過來添了茶水,然後靠在陸馨兒身邊耳語幾句,隻見陸馨兒微微愣了愣,隨即輕輕點了下頭,春夏便快步退下了。


    “陸姑娘,可是有事?”穆雲揚問道。


    “這……”陸馨兒看了看玉如意,說道:“一會兒府中要來客人,如意,不如我們先把那事辦了吧?”


    玉如意一聽,便明白她說的是什麽意思,點點頭道:“李大哥,穆大哥,你們暫且先在這裏坐一下,我隨馨兒姐姐去去就回。”


    “好。”李修竹溫柔的笑著點頭。


    二人快步走進陸馨兒的閨房裏,陸馨兒也不耽擱,打開銅鎖將櫃子裏的佛像取了出來,說道:“妹妹這藥水可真有效?”


    “姐姐放心,這藥水是我們玉家秘傳,自然有效。”玉如意說罷,從腰包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將那藥水放在桌子上,“姐姐千萬記得,這藥水切勿沾手,不然輕則脫皮,重則燒傷。若不慎沾到了,便要快速用米湯擦洗,千萬不要沾到水了。”


    陸馨兒有些驚駭的看著那瓷瓶,隨即平穩下來,說道:“想不到這藥水這麽危險?”


    “其實,隻要注意一些,也沒什麽的,隻是,這藥水燒銅化銀,還得借姐姐金發鈿一用。”


    陸馨兒伸手從首飾盒裏隨意摸出來一支金釵,卻是一隻華美的步搖。


    “這步搖……”玉如意看著步搖精致的花樣,忍不住勸道:“這藥水雖然不化金子,但會讓金子有些發烏,姐姐挑個平日裏不戴的罷。”


    “這便是平日裏不戴的。”陸馨兒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垂首看著自己的纖指。上麵剛染好的蔻丹很是豔麗。


    “這……”玉如意有些猶豫點點頭,“好吧。”


    隨即,她將佛像從盒子中取出,然後恭敬的衝佛像鞠躬道歉。雖然洗玉是古玩圈裏常見的伎倆,但涉及到神佛的,古玩商們通常都不願去洗。要知道,這在圈裏有說法,叫“動佛一尊,少活半載”。若不是擔心陸老爺因知道東西是贗的,心疾發作。玉如意也不會這麽貿然的去得罪神佛……


    玉如意將佛像放穩後,輕輕的揭開瓷瓶的蓋子,當即便有一股微微刺鼻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玉如意用金釵輕輕挑了一滴藥水滴在佛像上那個斑塊上,那藥水竟然不像是滴在光滑的玉器上一般,瞬間便浸入玉質中。如此反複了三四次,直到整個斑塊都被藥水浸潤到,玉如意這才將金釵放下。將瓷瓶蓋好。


    “每日像我這樣滴一次藥水,然後將佛像請到陽光下,曬到藥水幹透。如此三日左右,斑塊便會褪去。”玉如意接著說道:“為著姐姐和陸伯伯的聲譽考慮,姐姐不妨將這玉器送遠一些再出手。”


    陸馨兒點點頭,她自然是明白這個道理的。父親在朝為官,這佛像原本是準備給太後慶賀生辰用的,現在佛像送不成了。自然也不好在本地就出手,當然是要拿遠一些的。


    這時春夏從屋外進來,又在陸馨兒耳畔耳語幾句,陸馨兒見狀輕輕點點頭,隨後對玉如意說道:“妹妹。家裏來了客人,我還得出去接待一下。”


    “嗯。姐姐切記藥水的用法,若是沒事了的話,我便先走了,李大哥和穆大哥還在園子裏等我呢。”玉如意說道。


    陸馨兒輕輕點了點頭,“這邊事兒急,那我就不去送二位公子了,妹子記得幫我給二位公子道個歉。”


    “嗯,姐姐放心,他們應該不會計較的。”玉如意說罷,便起身退出屋來。


    目送玉如意走後,陸馨兒才扶著桌子站起身來,有些不耐煩的朝春夏道:“李覺那廝又來作甚!”


    “奴婢也不知,隻是今日,李世子領了北邊那位爺來,兩人手裏提了一堆東西,貌似在鬥氣……”


    “什麽?!北邊那位也來了??而且還是在鬥氣?!”陸馨兒眼睛骨碌一轉,頓時明白了幾分,慌忙拽住春夏道:“你,快去看看玉姑娘走了沒,務必將她請回來,就說……就說我母親想和她閑聊,讓她回來陪母親吃飯。”


    “嗯!”春夏聽了吩咐,也不多問什麽,快步奔出去追玉如意去了。


    陸馨兒靜思了一會兒,無奈的走到銅鏡麵前,看了看自己的裝扮,然後將頭上的發飾摘掉幾隻,又換了陳舊一些的衣服,擦掉唇上的胭脂,這才深吸一口氣,朝前廳走去。


    *****


    這邊玉如意剛邁出陸家後門不久,便聽見有人在背後大聲呼喚自己的名字,回頭一看,竟然是春夏那丫頭,正氣喘籲籲的朝她奔來,一邊跑還一邊揮著手。


    玉如意停下腳步,等她上前來,問道:“怎麽了,慌慌張張的?”


    “玉、玉大姑娘,我家姑娘有請,說是請、請您幫個忙!”春夏追得有些急,說話上氣不接下氣的。


    玉如意聽言,見春夏麵色焦急,便也不多耽誤,給李修竹和穆雲揚告別後,就跟著春夏回到了陸府。卻沒想到,春夏丫頭竟然徑直將她領向陸府大廳的方向去。


    “這好像是去迎客廳的路吧?”玉如意疑惑的問道。


    “是啊,我家姑娘在廳裏等您呢!”春夏應道。


    “你家姑娘剛才不是說家裏來了貴客麽?”玉如意有些納悶。


    “玉姐姐快隨我來吧,去了您就知道了。”春夏急忙拽著她的袖子,便快步朝前廳走去。


    玉如意也不再多想,乖乖的跟在她的身後邁步走進大廳。


    就在玉如意邁步進入大廳的時候,屋中原本正熱鬧談話的聲音因為她的出現而安靜下來。


    玉如意抬眼看去,廳裏此時有十來個人,除了陸馨兒和陸夫人以外,隻有秋冬丫頭她是認得的。


    屋子的正中端坐著一位華貴的婦人。雍容華貴,玉釵斜插。眸似星辰,微帶笑意,正是難得一見的陸夫人。而陸馨兒則坐陸夫人的右側前,溫柔恬靜的笑著。


    而在陸夫人的左側,坐著一位陌生的男子,男子身後帶了兩個站得筆挺的小廝,而他自己卻幾乎將整個身子都歪進了椅子中,毫無坐相。可那隨隨便便的坐姿,卻讓人覺得,格外合適他。似乎,他這模樣這氣質,正襟端坐反倒不對了。男子。天生一股慵懶的貴氣,那種氣質,絕對不是後天可以培養出來的……


    若說褚至情是紈絝子的話,這男子,便是紈絝中的紈絝了。而且是那種家世數一數二,樣貌氣質都是一流的紈絝。


    不過,顯然,玉如意對紈絝,實在是沒什麽好感,第一眼看到這個男子。她就有些反感。


    男子打量了一下玉如意,隨即笑道:“陸馨兒,這個便是你說的擅長鑒玉的玉如意?”


    男子的目光很不友好。甚至有些個過分,是那種*裸的、仿佛打量商品一般的眼神。這眼神讓玉如意很不舒服,可是,那男子身上的衣著服飾,都不是尋常人能穿得起的。想必就是陸馨兒說的那位“貴客”吧。既然是陸府的“貴客”,那她就忍忍。權當做是給陸馨兒一個麵子吧。


    “一個小姑娘家家的,真懂得什麽鑒玉麽?”男子旁邊坐著個胡服的少年,左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卻是一臉的盛氣淩人。


    陸馨兒輕笑道:“藥公子啊,若說這位玉姑娘都不懂得鑒玉的話,那麽整個洛陽城怕也是沒有人敢說自己懂鑒玉了。”


    玉如意怔了下,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卻被陸馨兒擠眉弄眼的給打斷了。她實在是沒想到,陸馨兒竟然會給她這麽高的評價,尤其是在兩個陌生人麵前。


    “如意,快過來!”陸夫人衝她招招手。


    玉如意點點頭,走到陸馨兒旁邊,給陸夫人行禮,“見過陸夫人。”


    “多禮了多禮了,快坐吧。”陸夫人很是熱情的招呼她坐下,然後身子朝男子這邊斜了斜,說道:“覺世子,這位就是剛才馨兒提到的玉如意,玉姑娘。”


    覺世子?李覺?!資王的長子?!


    玉如意的心猛的一沉,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資王啊……那個害得她家破人亡,害得她爹爹鬱鬱而終,害得她流落到洛陽來的資王!!


    恨意瞬間籠罩在了玉如意身上,心中的怒火似乎快要將她的理智吞噬了。


    李覺似乎也感覺到了玉如意的恨意,有些納悶的朝她看去,心中暗自琢磨,什麽時候得罪過這個俏生生的小女子了?咦……這個女子好像,有點眼熟啊。


    李覺想了半天,沒想出什麽頭緒來,便似笑非笑的看著玉如意道:“玉姑娘,你我可曾相識?”


    被他這麽一點,玉如意才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態了。於是整理了一下心態,淺笑起身,福了福身子道:“如意不過一介貧賤女子,今日能見世子一麵已是萬幸,怎敢有什麽相識。”


    李覺淡然一笑,不再說話,心中卻在暗自腹誹:這女子,話裏字字謙遜,態度確實不卑不亢的,哼,有點意思。


    陸夫人接著給玉如意介紹旁邊的少年,道“這位是藥公子。”


    玉如意輕輕福身:“見過藥公子。”


    “嗯。”藥公子隻是隨意的點了點頭,依舊是那副倨傲的模樣。


    玉如意也不在意,聽到他回應之後,便自行起身了。順便打量了一下這個藥公子,鵝蛋臉,下巴微微有些尖,鼻梁很高,鼻頭很尖,薄唇輕抿。眉骨很挺,眼睛微凹,有些泛藍。看起來,不像是個漢人,倒有些個像波斯來的異族人,可又不完全像。


    似乎感覺到了玉如意打量的目光,藥公子皺著眉頭瞪了她一下。


    嗬,好凶啊!玉如意訕訕的回了個微笑,走到陸馨兒旁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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