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曄帶著反正的溫太守小吏來求見袁熙時,袁熙本來就是鬱悶不已,處在死中求活的狀態。


    薊城被圍了十幾天,雖然敵人還在破壞外圍工事、進行火力準備消耗,沒有實質性的蟻附攻城,但那種壓抑和絕望,依然不是袁熙一個三十歲都不到的年輕人扛得住的。


    所以,袁熙很樂意做出一些改變。劉曄給他提供的機會,就讓他頗為振奮。


    仔細了解前因後果之後,他覺得這事兒很值得賭一把。


    “張飛本人沒有駐紮在大軍營地,也沒有駐紮在涿縣城內?似乎確實是個良機……來人,召呂將軍與王校尉速來商議軍機!”


    畢竟坐等的話,翻盤的機會也不大,大哥和曹操的援軍什麽時候能在渤海口登陸,也不知道,還不如靠自己試試。


    奇襲戰調動的主要是騎兵部隊,騎兵本來守城時填防線效果也不大,閑著也閑著,試試好了。而且就算失敗了,以騎兵的機動力,也未必不能撤退回來。


    袁熙胡思亂想揣摩利弊之時,大將呂翔和原公孫瓚麾下的王門,已經趕來了州牧府,恭敬聆聽使君的命令:


    “末將呂翔/王門,參見使君。”


    袁熙擺了擺手,這節骨眼上也不在乎禮數了,他直截了當吩咐道:


    “城內局勢日蹙,眼下張飛圍城進展緩慢,竟是因他衣錦還鄉,狂妄自大,肆意妄為。如此狂徒必有天譴。


    更兼我軍得了涿縣內應引路,得知張飛近日竟不顧安危,駐紮在涿縣和薊之間的野外莊園,身邊最多親隨數百兵。旁邊涿縣城內,雖然可能有數千士卒,但奇襲時未必能來得及趕到支援。


    所以,我命你們帶城中所有騎兵五千餘騎,孤注一擲,趁夜出城奇襲,能殺了張飛,摧毀敵軍首腦,則此戰定有變數。內應向導會給你們帶路的。”


    呂翔和王門還有些狐疑,但袁熙的命令他們也隻能接受,這確實是最好的機會了:“末將領命!”


    ……


    兩人回營後,立刻開始著手準備。


    今天天色已晚,連連集結部隊整頓出城,也估計得半夜了,趕到涿縣說不定天都快亮了,不安全。而且士兵們沒有提前倒時差在白天好好睡覺,晚上戰鬥力也未必有保障。


    所以兩人一合計,決定明天晚上再出擊,這樣時間比較充足。還能讓部隊白天好好睡覺,萬全準備後,二更天之前就偷偷出城。


    而且聽說那溫太守的故吏逃出來,已經兩天了,也沒見張飛警覺或者找他或者攻城部署有所變化,可見張飛也不在意這事兒,所以多拖一天也沒有增加泄密風險。


    為了安全起見,確保成功率,兩人把城內全部的五千多騎兵都組織了起來,還搜刮各種多餘零碎戰馬,找人湊數,湊出六千騎,一股腦兒投入了進去。


    薊城內的守軍,也就三四萬人,四萬稍微不到一點。拉走六千騎兵,就堪堪隻剩三萬了。從人數上算,這一波賭是直接壓上了城內兩成的守城兵力。


    但從戰鬥力上算,就不是數人頭那麽簡單了,騎兵都是軍中精銳,哪怕幽州軍騎兵算比較多的了,騎兵的兵員素質仍然要求挺高。所以這六千人拉出去,說是相當於城內一小半守軍的戰力,也不為過的。


    而袁熙之所以讓呂翔和王門一起領兵,也是考慮到了呂翔幾乎是個光杆司令,他從高幹那兒借調來之後,高幹的並州軍都被袁尚抽走了,呂翔自然也很少有自己的騎兵。


    王門麾下騎兵雖多,卻一直沒為袁家建立過什麽功業,袁熙始終懷疑對方的忠誠度是否絕對可靠——畢竟王門是公孫瓚死後投降過來的,他自己“帶資進組”帶來的騎兵就有三千多騎,還有一千多甚至是公孫瓚死時留下的白馬義從殘部。


    有一點必須澄清一下,這一世因為蝴蝶效應,沒有發生過界橋之戰,當時袁紹和公孫瓚之間隻是在清河郡、河間郡打了兩場,跟界橋之戰並不完全相同。


    哪怕是原本曆史上的界橋之戰,麹義也沒有團滅公孫瓚的白馬義從,隻是擊潰,將白馬義從慘重殺傷之後,餘眾奔逃。其實稍微用常識想想也知道,靠步兵想全殲騎兵是很難的,打疼逃散已經是極限了。


    所以,種種因素,這一世公孫瓚覆滅時遺留的白馬義從和幽州公孫氏舊部騎兵,還是不少的。


    袁熙不信任白馬義從將領需要呂翔這個自己人擔綱這次斬首行動的主將,也不奇怪。他都提防了王門好幾次了,居庸關戰役時就開始提防了。


    ……


    次日二更,養精蓄稅吃飽睡足的幽州軍騎兵六千騎,嚴兵束甲、馬蹄裹布,悄咪咪開了薊縣東南角的城門,飛速魚貫出城。


    薊縣的這個方向,還沒有張飛的部隊圍城,就是圍二缺二放給袁熙軍突圍用的,所以倒也不怕被搶城門。


    部隊稍作集結,就繞開要津,稍稍往東迂回了一個弧度,隨後直撲八十裏外的涿縣。


    薊縣周邊是燕山盆地人口最稠密最發達的地方,所以縣城也排得比較密,基本上三十裏就一個縣。所以哪怕涿縣和薊縣之間還隔了良鄉,依然是騎兵可以奔襲大半夜趕到的距離。


    袁熙要孤注一擲,哪裏還敢讓部隊顧惜馬力,當然是一切以奇襲擊殺張飛為要。在袁熙心裏,哪怕呂翔、王門回不來了,隻要殺了張飛,也是賺的。


    呂翔、王門心裏也多多少少知道自己被當成工具人用了,但仗該打還是要打,完成任務後再隨機應變找機會脫身好了。


    何況今日這場奇襲,難得劉子揚劉長史似乎都覺得可行,那就應該沒問題了。


    部隊走到四更將盡,總算是跑完了八十裏路,在帶路內應的協助下,摸到了涿縣城外的桃園莊。


    果然莊子看起來最多就睡幾百人的規模,沒有大軍駐紮。根據情報,今天又該是張飛痛飲沉醉、鞭撻不肯喝酒下屬的一晚。


    “合該張飛受死,先悄悄把莊子團團圍住,然後再鼓噪衝殺。至於分辨敵我,把銜枚和布條都紮在額頭上再衝。”


    呂翔還算是個老江湖,把注意事項都吩咐了,這才下令全軍圍攻。


    一時之間,殺聲震天,六千幽州騎兵奮勇朝著隻有幾百人的桃園莊殺去,執行斬首行動。


    不過,就在騎兵即將衝進莊子時,忽然黑暗中火把大亮,喊殺聲驟起。連弩神臂弩依托建築、圍牆交叉攢射,莊門各處長槍攢刺,鐵甲精兵列陣。


    幽州騎兵今夜是奔襲,當然要輕裝而行,所以除了將領專門另有馬匹馱甲外,所有普通士兵都是隻穿皮甲的。


    這樣的輕騎兵麵對有圍牆、拒馬、柵欄的重甲長槍兵刺蝟陣,自然是倉促衝突不入。長槍翻飛、箭矢如雨之間,前排的幽州軍騎兵不是被捅刺斃命,就是射得如刺蝟相似,第一波攻勢就這麽硬生生阻住了。


    而後片刻之間,四周火光漸起,不但涿縣方向的部隊反應極快,甚至已經抄了呂翔、王門軍的來路後路。其他幾個方向上也是伏兵四起,不知埋伏了多少人馬,來對付桃園莊這個誘餌。


    呂翔、王門的騎兵死傷其實不多,當然還是有很強的戰鬥力的。但黑夜之中跑了八十裏路來偷襲敵人,卻一腳揣進埋伏圈,這士氣打擊可太大了。剩下的五千多騎兵一陣慌亂,有想繼續進攻桃園莊有腦子活一點想找方向突圍的,頓時軍紀崩潰。


    大亂之中,桃園莊正門主路的鐵甲槍兵、斬馬劍兵陣列,趁著剛剛殺退一波呂翔的親衛騎兵後,便順勢往兩側分開,讓出條道。


    後麵一個高頭黑馬的大將,身著玄甲,在黑夜中幾乎看不見,正是張飛。他帶著百餘騎親兵魚貫而出,橫矛立馬,竟似準備直接發起反擊了。


    “車騎將軍張飛在此!咱不殺無名鼠輩,袁熙小兒今夜派了什麽鼠輩來送死,給你個機會留名!”


    呂翔見狀,知道今夜已經中計中伏被反包圍,唯一的機會隻有殺了張飛,讓敵軍大亂,才好突圍。否則就是不鬥將,光靠士卒對拚廝殺,他們也遲早是完蛋的一方。


    呂翔奮起餘勇,仗著自己眼前這局部戰場比張飛人多,率領身邊一兩千騎,直挺挺朝著張飛衝殺而去。


    他也不齒於被認為無名鼠輩,衝殺時還大喝自報名號:“張飛受死!呂翔在此!”


    張飛狂笑:“難得袁熙手下還剩幾個叫得出名字的,過了今夜,袁熙還能再靠何人為他廝殺!”


    隨手一矛,呂翔措手不及,被捅了個透心,瞬間秒殺。


    張飛大呼酣戰,連連捅死數十人,勢如瘋虎,殺得那些最忠心於袁氏的敵軍嫡係騎兵四散奔逃。


    又血戰不久,王門支持不住,直接大喊請降:“我乃公孫瓚麾下降將王門!我等都是白馬義從舊部,並非袁紹嫡係,乞張將軍準降!”


    喊了好久,張飛的部隊總算是收住了手,一番清點,活捉了四五千騎兵,亂戰中隻殺傷了千餘人,幽州軍的騎兵部隊就這樣在一刻鍾之內團滅了。


    “袁熙小兒真是好雅興,被圍成這樣了,咱稍稍露點破綻,他就趕著來送死。”


    張飛擦了擦血糊糊的矛刃,一邊撥馬回莊,跟躲在莊內最安全地方的龐統談笑:


    “幾年不打仗也有幾年不打仗的好處,都當咱是暴虐不耐之徒,士元你略施小計就一騙一個準。這種情況都能有敵軍敢孤注一擲來劫營。”


    龐統搖著小折扇笑道:“用一兩次,天下人都知道將軍並非無謀之輩,以後也就沒用了。”


    張飛:“一兩次夠了,天下都快一統,剩下的堂堂正正打都費不了多大勁。隻可惜這次隻勾引出來這麽點守軍,沒法殲滅更多。


    是不是袁熙小兒馬都不夠用了,組織不了更多騎兵偷襲。要是這桃園莊離薊城再近幾十裏多好呢,說不定能勾引到一小半敵軍劫營送死!可惜了,大計小用。”


    龐統寬慰道:“本來就是得之我幸,哪怕做了局、空等無人上鉤,都是可能的。勾引到這些也不錯了。何況袁熙若是真的沒馬才無法調動更多兵力,那他後續想突圍也會困難得多。拿下薊縣之後,基本上就等於平定了整個幽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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