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茫茫,到哪裏再去找香雲?


    趙老太太早死心了,但孫子不死心,居然還在堅持。


    旁的事趙老太太可以勸,唯獨這件事,她勸不出口。


    見孫子去牽馬,趙老太太奇道:「你去哪?」


    趙宴平頭也不回地道:「去接我娘、小櫻,您拿兩床被子出來曬曬,這兩晚她們跟您在西屋睡。」


    趙老太太皺了皺眉。


    納個妾而已,孫子連一年隻去一次的沈家都不惜多走一趟,如此給阿嬌體麵,真的隻是出於一片善心嗎,還是去年在花月樓,孫子其實已經見過阿嬌,心裏對阿嬌這個小美人十分滿意?


    ☆☆☆


    趙宴平套上車板,趕車出了縣城。


    祖孫倆原是沈家溝的人,距離縣城有二十裏地,老捕頭將宅子留給趙宴平後,趙宴平才帶上祖母搬到了縣城。


    趙宴平沒有回趙家老家,直接奔村頭修得最氣派的那座五進大宅去了。


    這就是沈員外的宅子,趙宴平的母親柳氏當年就是改嫁給了沈員外。


    趙宴平故意出發地晚,到的時候已經紅日偏西,歇晌的百姓應該也都醒了。


    趙宴平剛跳下車,沈家大門打開了,一個四旬左右、大腹便便的男人剔著牙走了出來,抬頭看到趙宴平,雖然一身布衣卻難掩那一身威望,男人愣了愣,隨即心虛地撓了撓腦袋,賠笑問:「稀客啊,宴平怎麽來了?」


    此人乃沈員外原配所生的獨子沈文彪,柳氏嫁過來給沈員外當續弦時,沈文彪都二十歲娶過媳婦了。沈文彪非常不滿老爹再娶,對柳氏一直都不尊重,趙香雲被賣之前,趙宴平的二叔曾來沈家借錢,正逢沈員外帶柳氏外出做客過幾日才歸,沈文彪不想接濟柳氏的窮親戚,命人將趙二叔攆走了,間接導致了趙香雲的被賣。


    柳氏回來發現自己丟了女兒,哭得人都暈了過去,沈員外心疼,親手打了沈文彪十大板子。


    沈文彪自此越發記恨柳氏,每年過年趙宴平來沈家給柳氏拜年,沈文彪也不給趙宴平好臉色,直到趙宴平當了捕快、升了捕頭,沈文彪才開始忌憚趙宴平,再也不敢給趙宴平臉色看。


    趙宴平就像沒看見沈文彪一樣,對旁邊站著的看門小廝道:「我來拜見老爺、太太。」


    看門小廝恭恭敬敬地將他請了進來,再去知會老爺、太太。


    沈文彪本想出門逛逛,這會兒也不去逛了,涎著臉跟在趙宴平身後,納悶他來做什麽。


    沈員外、柳氏聞訊而至。


    柳氏今年四十二歲了,她天生美貌,改嫁沈員外後再也不用下地幹活,養尊處優的,反而將小時候曬黑的皮膚給養白了,如今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依然美麗,隻是她身形過於單薄纖細,眉宇間也始終籠罩著一絲愁緒。


    沈員外是本地有名的鄉紳,今年已經五十九歲高齡,與趙老太太是一輩人。但他身子骨沒有趙老太太硬朗,背佝僂著,一手拄著拐杖,一手讓柳氏扶著,滿頭銀絲,更像是柳氏的爹。


    旁人都同情柳氏被迫改嫁一個老頭子,柳氏並不覺得自己受了什麽委屈。


    當初她答應改嫁時心裏確實苦澀,但進了沈家後,沈員外對她十分憐惜,那時候的沈員外也才三十九,算是壯年,柳氏與他過了多年恩愛日子,隻在沈員外過了五十後,兩人的年齡差距才明顯起來。


    柳氏安於現狀,趙宴平看著親娘伺候這樣一個老頭,他心裏不舒服。


    但趙宴平也沒有表現出來,行過禮後,他對二老道:「伯父,母親,祖母為我說了一房良妾,明日家裏辦喜酒,我想接母親過去看看她,不知母親可否方便。」


    柳氏先喜後驚:「你還沒娶妻,怎的先納妾了?」


    趙宴平神色如常地解釋道:「我不想娶妻,所以祖母先納個妾服侍我。」


    柳氏一聽,想到兒子在娶妻一事上的執拗,無奈地瞪了兒子一眼。


    沈員外摸著胡子笑道:「納妾就納妾,宴平年紀不小了,身邊是該有個知冷知熱的人。」


    說完,沈員外使喚賴在門口的兒子道:「櫻兒帶人去鎮上的鋪子了,文彪你去喊她回來。」


    沈櫻便是柳氏給沈員外生的女兒,也是沈員外最小的孩子,自幼聰明伶俐,被沈員外視為掌上明珠,對沈櫻比對三個親孫子還好。


    沈文彪不敢違背老爺子的意思,出門找沈櫻去了,鎮子離得近,趕車兩刻鍾就能回來。


    沈文彪一走,沈員外叫柳氏低頭,他在她耳邊悄悄說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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