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麵沉如水,喝了一口酒。


    阿嬌看看這對兒突然發起脾氣來的祖孫倆,隻覺得哪裏不對。


    趙宴平喝完酒,對著老太太道:「大人背井離鄉,除夕之夜孑身一人未免淒涼,我已邀了大人來咱們家吃席,您提前多備些酒菜,我要與大人不醉不歸。」


    趙老太太感受到了來自孫子的赤裸裸的挑釁,簡直就像要將外麵的公狐狸精往家裏領!


    可趙老太太又指望著孫子能通過小白臉知縣去京城做官,還不敢太得罪謝郢。


    趙老太太恨恨地瞪著孫子。


    趙宴平回東屋去了。


    趙老太太又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阿嬌。


    阿嬌不敢躲,等趙老太太先去西屋了,阿嬌才劫後餘生般溜進了東屋。


    「官爺,我瞧著,老太太好像不喜歡咱們大人?」


    吹燈躺下後,阿嬌悄悄地問。


    趙宴平思忖片刻,解釋道:「你知道我為何不娶妻生子,老太太不知道,在外麵聽了風言風語,竟懷疑我與大人之間不清不楚。」


    阿嬌震驚地捂住了嘴!


    怪不得摳門的趙老太太竟然舍得花十兩銀子聘她做妾,怪不得趙老太太老攛掇、慫恿她去勾引官爺,官爺隨謝大人去府城趙老太太也非要塞她一起去,原來竟是為了這個!


    震驚過後,阿嬌把嘴唇捂得更緊了,免得笑出聲來,說老太太精明,有時的確精明,可老太太糊塗的時候也是真糊塗。別的不說,謝大人真的愛慕官爺,又怎會在官爺納妾時添那麽重的禮,還允許官爺帶她去府城?


    忍著笑,阿嬌將自己的分析說了出來。


    趙宴平越發頭疼,這麽淺顯的道理,阿嬌都看得出來,祖母怎麽就鑽了死胡同?


    「我辯解過,她不信,你陪她的時候多,可以委婉暗示老太太我對你好,絕不是那種人。」


    趙宴平囑托她道。


    阿嬌抿著嘴兒,雙手在被窩裏繞了起來。


    趙老太太對她好,就是因為要指望她糾正官爺的「特殊癖好」,如果她按照官爺的意思去辦,官爺耳根是清靜了,趙老太太卻要換一種態度對她。


    阿嬌翻個身,小聲嘟噥道:「官爺讓我做別的事,我定會全力以赴,唯獨這件事,我說不出口,好不容易老太太才不聽咱們的牆角了,官爺卻讓我主動去撒謊說一些難以啟齒的話,在官爺眼裏,我的臉皮是有多厚?」


    趙宴平沉默,隨後道:「是我思慮不周,我自己想辦法吧。」


    不能說給老太太聽,那就隻剩下做了。


    趙宴平第一想到了給阿嬌買樣首飾,戴在頭上老太太看見了,自然知道他對阿嬌好。


    然而轉念一想,老太太可能會生氣他亂花銀子,回頭還要懷疑阿嬌勾他太過。


    買禮物的路子不可行……


    翌日早上,趙宴平吃完飯,突然對阿嬌道:「等會兒我去請你舅舅來給家裏寫幾副對聯,你趁機與他敘敘舊吧。


    阿嬌一臉懵,怎麽突然想到要請舅舅來了?


    趙老太太瞅瞅受寵若驚的阿嬌,再瞅瞅麵無表情的孫子,懂了!孫子定是因為要宴請小白臉知縣過意不去,作為補償才請朱昶過來,看似是對阿嬌好,假模假樣的,其實還是在跟她鬥法呢!哼,當她老糊塗了看不出來?


    趙宴平果然去隔壁將朱昶請了過來。


    雖然兩家住得這麽近,可出嫁後的這四個月,阿嬌隻遠遠見過舅舅從趙家門前走過,隻隔牆聽見過舅舅的聲音,話是沒有當麵說過一句。當舅舅一身細布衣裳跟著官爺走過來,阿嬌看看高大魁梧的官爺,再看看因為常年伏案看書背部已經微微佝僂的舅舅,不知為何有些心酸。


    她長大了,舅舅卻開始老了起來。


    趙老太太與朱昶打聲招呼,識趣地去街上溜達串門了。


    趙宴平請朱昶在堂屋寫春聯,讓阿嬌在旁磨墨伺候,他去後院劈柴。


    阿嬌低頭磨著墨,一時也不知該與舅舅說什麽。


    朱昶仔細端詳外甥女,見她似乎長高了一些,臉頰略微圓潤了,垂著眸子,不笑的時候唇角也自然地微微上翹,是在自家不曾有的怡然模樣,再看眼外麵掄著斧頭劈柴的趙宴平,朱昶欣慰道:「往年趙官爺也不曾請我來寫春聯,今年他這麽做,是為了讓咱們倆能說說話吧?」


    阿嬌聽了,驚訝地看向後院,竟然是這樣嗎?


    那官爺對她可真好。


    這好還是舅舅戳穿的,阿嬌臉兒微紅,下意識地否認道:「舅舅多想了,除夕官爺要請知縣大人來吃席,貼幅好看的對聯兒才不讓大人笑話罷了。」


    朱昶並不認為如此,趙宴平可不是好這種小麵子的人。


    既然外甥女害羞,朱昶就不再打趣了,一邊寫春聯一邊打聽外甥女在趙家過得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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