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太公探究地看向趙宴平。


    趙宴平看得出來,盧太公隻是在考他。


    趙宴平沉聲道:「依本朝律例,私藏、包庇罪犯故意隱瞞不報者,罪比犯人減一等。順天府為崔珍定下欠債私逃的罪名,一旦抓獲當仗刑五十,服牢獄一年。長興侯罪減一等,當仗刑二十,服牢獄半年。」


    盧太公笑了,起身道:「大理寺隻能受理刑部移交過來的案子,不可擅自接訴訟,便是我想接手此案,也要請皇上定奪,走吧,你隨我一道進宮,向聖上稟明案情。」


    進宮麵聖?


    趙宴平愣住了,第一次在盧太公麵前失態。


    盧太公笑道:「你一個從九品的小官,連長興侯都敢查,怎麽,一提麵聖就怕了?」


    趙宴平不怕,他隻是沒想到自己才進京半個多月就有了麵聖的資格。


    「多謝太公。」反應過來,趙宴平朝盧太公行禮道。


    盧太公笑笑,拍著他的肩膀道:「聖上麵前,該說的說,不該說的莫再提起。」


    趙宴平明白。


    盧太公去換上官袍,帶著一身布衣的趙宴平進宮去了。


    難得端午休息,淳慶帝正要去陪後妃們去禦花園賞花,聽說盧太公來找,淳慶帝暫且移步禦書房,待盧太公過來,身邊還跟著一個年輕沉穩儀表堂堂的布衣男子,淳慶帝好奇道:「老太公,這人是誰?」


    盧太公看眼跪著叩首的趙宴平,解釋了一番,包括長興侯私藏崔珍的案子。


    長興侯與那些繡娘們的恩怨,淳慶帝早有耳聞,不過到底是長興侯欺淩了那些繡娘,還是繡娘們受了長興侯權勢財富的誘惑甘願獻身,這種事誰也說不清楚,長興侯還是有些才幹的,淳慶帝總不能因為一些閑言碎語就罷了他的官。


    盧太公以前沒有證據,也不曾拿此事來煩淳慶帝,這次證據在手,他一定要為那些有苦說不出的繡娘們討個公平。


    淳慶帝器重盧太公,就是因為盧太公剛正不阿,如今淳慶帝一不想偏袒長興侯,二也沒理由偏袒,畢竟證據擺在那裏,當場便將這案子交給了大理寺,也就是交給了盧太公。


    盧太公沒有親自去長興侯府,而是讓趙宴平帶人去搜長興侯府,一旦找到崔珍,連長興侯一家也要緝拿入獄,等候審判。


    長興侯府根本沒有料到大理寺會有這一手,麵對大理寺派來的官兵,四十多歲的長興侯也隻能沉著臉與家人站在庭院中,不得妄動。


    最後,趙宴平在長興侯書房的一間暗室裏找到了崔珍,彼時崔珍一身紅衣,目光清醒,脖子上有一道掐痕。


    趁還沒有別的官兵找到這邊,趙宴平低聲對崔珍道:「是江南水繡的東家托我來找你的,我隻問你一句,你想替你姐姐報仇嗎?」


    崔珍想,從姐姐死的那一天她就想殺了長興侯,可她知道自己沒有本事,也知道自己逃不出長興侯的牢籠,但活著就有希望,所以她寧願虛與委蛇地配合長興侯的種種手段,也不願像姐姐那樣,因為受辱便咬舌自盡,死了也要被人冤枉,任意唾罵。


    看著趙宴平,崔珍堅定地點頭。


    趙宴平遂提點道:「那你就咬定你與父母同謀,故意賣身長興侯,好擺脫繡鋪對你的欠債追討,侯爺也清楚此事,卻貪戀你的姿色幫你隱瞞。」


    除了崔珍「私逃」是被迫,其他的全是事實,算不得趙宴平構陷長興侯什麽。


    崔珍眼睛一亮,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為是端午假內,大理寺抓了人後暫且將長興侯一家、崔珍及其家人收監,節後再審。


    忙完這一切,已經是晌午了。


    趙宴平跟著盧太公走出了大理寺。


    理國公府的馬車停在內城門外,盧太公一路都沒與趙宴平說什麽,要上車了,才回頭問道:「忙了一上午,肚子餓了吧,要不要隨我回府,陪我喝兩盅?」


    順天府尹定下的案子,趙宴平光靠自己隻用一天多的時間就把人找出來了,應對之策也胸有成竹,有勇有謀,盧太公欣賞這樣的後生。


    趙宴平拱手道:「大人盛情,下官本不該推辭,可下官受故人之托幫她找人,如今有了消息,不好再讓她久等。」


    盧太公臉色一沉,哼道:「不去就算了,以後沒有大案休再去擾我清靜。」


    趙宴平低頭賠罪。


    盧太公轉身上了車,快要放下簾子,見趙宴平依然拱手低頭站在那兒,沒有絲毫後悔拒絕他的意思,盧太公笑了笑,吩咐車夫出發。


    馬車走出二十餘步,趙宴平才直起身子,步行往京城繁華的主街走去。


    端午佳節,來大街上吃玩遊逛的百姓更多,接收到幾次異樣的注視,趙宴平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的靴子、衣擺上多了很多泥點灰土。他前日去南塘鎮穿的就是這一身,來來回回走了幾趟土路,形容必然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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