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就是盧太公?我可算見到您本人了!」郭興一激動,就將心裏話說了出來。


    盧太公都準備往裏麵走了,聞言收了腳,頗有興味地問郭興:「怎麽,你們官爺經常跟你提起我?」


    郭興的機靈勁兒在此刻消失殆盡,傻笑道:「哪能呢,我們官爺惜字如金,外麵有什麽事都不跟我們說,是我們還在武安縣的時候,我們小娘子送了官爺一套您編寫的斷案集,可貴了,我們就都記住您了。」


    長隨低頭忍笑,盧太公眯眯眼睛,不悅地道:「怎麽,我若是將書賣便宜點,你還記不住我?」


    郭興反應過來,連忙賠罪。


    盧太公怎會跟他計較,一邊往裏走一邊問:「你們官爺病得很厲害?」


    郭興彎著腰跟在身邊,歎著氣解釋了一遍。


    盧太公聽說趙宴平吃了藥睡了,反而不急著進去了,站在院子裏,將這宅子細細打量一遍,冷冷清清跟死宅似的,長久住下去,就是天不冷人也要憋出病來。


    「他身邊就你一個伺候?」視線回到郭興身上,盧太公明知故問道。


    郭興笑道:「是,不過我們家太太、姑娘就快過來了。」


    盧太公點點頭,突然問道:「剛剛你說你們小娘子買書送了你們官爺,那她怎麽沒跟來伺候?」


    郭興一愣,他竟提了小娘子嗎?


    「她,她……」


    「下官拜見大人。」


    廊簷下突然傳來一道虛弱的聲音,盧太公偏頭,看到趙宴平披著外袍站在門口,人比端午時瞧著竟瘦了一圈。


    「你出來做什麽,趕緊回被窩躺著去!」盧太公皺眉斥責道,「明明怕冷還穿成這樣往外跑,閑命長是不是?」


    趙宴平呆住了,這語氣,竟與祖母有些像。


    郭興與盧太公的長隨已經跑了過來,一起將趙宴平扶進去了。


    盧太公慢悠悠地走在後麵,聞著藥味兒走進內室,視線一掃,這屋裏也冷冷清清的。


    盧太公讓郭興、長隨都下去,他背著手在屋裏轉悠一圈,來到書架前,果然看到了他的那套書。


    沒有理會靠牆而坐的趙宴平,盧太公取了一本出來,發現每頁的空白處都記了很多筆記。再看書架上的其他藏書,大多數都是灰撲撲的舊書。這麽一想,那繡鋪的小娘子還真會疼男人,明白他最喜歡什麽。


    「這書你自己買的?」盧太公朝趙宴平晃了晃。


    趙宴平垂眸,點點頭。


    盧太公哼了哼,放下書,朝趙宴平那邊走去:「都看完了?學到什麽了嗎?」


    趙宴平偏頭咳了一聲,提醒道:「大人別過來,免得染了病氣。」


    盧太公嗤道:「放心,老頭子身子骨好的很,沒你這麽容易生病。」


    趙宴平見他堅持,隻好忍著不咳,話題回到書上,趙宴平道:「大人思維縝密……」


    「行了,你隻說有沒有從我的書裏學到什麽東西,不用說那些有的沒的。」盧太公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那些恭維之詞。


    趙宴平隻好簡單道:「下官受益匪淺,將終身受用。」


    盧太公笑了,摸摸胡子道:「既然你從我這裏學到了東西,等你病好了,記得帶上好茶好酒,去我府上補了拜師之禮。」


    趙宴平震驚地忘了咳嗽。


    盧太公又哼了一聲:「你也別高興太早,我對自己的徒弟隻會更嚴厲,讓我知道你敢收受別人的賄賂故意判下冤案,這輩子你都休想再做任何官職。」


    趙宴平從來沒想過要冤枉何人,他也沒想過自己竟能得到盧太公的青睞。


    「大人,下官才疏學淺……」


    「怎麽,你還不願意拜我為師?」盧太公瞪著眼睛問。


    趙宴平忙道不敢。


    盧太公便起身道:「不敢最好,隻有我嫌棄別人的,沒有人敢嫌棄我。行了,我回府吃飯去,你趕緊養好身子,左寺的司衡昨日才遞交辭呈,要回老家守孝,我會跟吏部打聲招呼,讓你頂上,好不容易等到個缺,你可別自己弄砸了。」


    趙宴平知道司衡,現任大理寺左寺評事,官職正七品!


    他才進京半年,便從從九品直升到正七品,這是多大的殊榮?


    「大人,您才要收下官為徒,馬上又破格提拔下官,這,傳出去恐人非議您用人唯親。」趙宴平咳嗽著道。


    盧太公已經走到門口了,聞言斜了他一眼:「你若沒本事,我也不會收你為徒,我敢提拔你,自然也不怕別人議論。你怕,那就做好你的分內差事,堵住外人的嘴。」


    趙宴平不怕,拱手道:「下官明白了。」


    盧太公挑簾走了。


    郭興恭恭敬敬地將人送走,回來後興奮地問道:「官爺,您什麽時候跟老太公攀上關係了,這麽冷的天,老太公竟然親自來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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