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手掌放在膝蓋上,微微緊了緊,慚愧道:「那日我從你這裏挑了兩朵絹花,回家路上碰見一個六七歲的小丫頭被人欺負,我見她哭得可憐,便將兩朵絹花送了她,沒送成太太、小櫻,沒想到小櫻又來你這裏討了兩朵,讓你破費了。」


    他麵容冷峻,話說的跟真的一樣,阿嬌都分不清他到底是私藏了絹花,還是真的拿去安撫小丫頭了。


    「一下子收到兩朵絹花,那孩子肯定很高興吧?」阿嬌抬眸,微笑著問,暗暗觀察他。


    她聲音輕輕柔柔的,姣好的麵容正對著他,趙宴平朝著院子道:「嗯,一起戴頭上,跑家裏去了。」


    阿嬌莫名羨慕起來,扯著帕子道:「真好,小小年紀就有人送她絹花了,我……」


    說到一半,阿嬌察覺了不合適,忙住了口。


    可趙宴平知道她在羨慕什麽,她在趙家住了一年半,他一樣首飾也沒送她。


    廳裏沉默下來,過了會兒,阿嬌率先起身道:「那行,我先回賬房忙了,有了消息再知會你。」


    趙宴平也站了起來,隨著她往外走。


    來到那狹窄晦暗的走廊,看著她纖細單薄的背影,趙宴平突然叫了她一聲。


    低低的一聲「阿嬌」,仿佛就響在她耳邊,以前他用這種音調叫她的時候,都是在夜裏,都是在兩人最親密的時候。


    阿嬌慢慢地停了下來,微微偏過臉,等著他說。


    趙宴平站在她兩步之外,用同樣低啞的聲音道:「關係到小櫻的婚事,還請你多多費心,今日我來的匆忙,忘了準備謝禮,改日定當補上。」


    阿嬌耳根一熱,咬唇道:「我幫忙是念著我與小櫻的交情,誰向你要謝禮了?」


    說完,阿嬌快步朝前走去,到了通向賬房的小門才想到什麽,停下來,臉沒那麽燙了,再用眼神示意杵在原地沒動的男人走過來。


    她是不想讓江娘子看出什麽。


    趙宴平默默走到她身後。


    兩人前後腳進了鋪子,阿嬌直接坐到賬房的小簾子後了,嘴裏同趙宴平道聲慢走,低下頭撥弄算盤。


    江娘子偷偷打量趙宴平,卻見趙爺的臉色比來時更嚴肅,仿佛發生了什麽大事一樣。


    既然是大事,江娘子識趣地沒去找東家打聽。


    受人之托,正月十五去將軍府過節的時候,阿嬌找機會同姑母詢問永平侯府的事。


    阿嬌雖然比趙宴平早進京一年,可她一心打理自己的小家,平時往來的都是繡娘,沒結交過幾位官家女眷,這種事隻能托姑母幫忙。


    孟氏倒也不必特意去打聽,在官太太堆中混了兩年,該聽說的閑話她都聽說了,難以傳出來的,或是她的人際圈子也沒聽說過的,孟氏也不好找人去問。薛敖再受聖上賞識,也隻是四品武將,比不過永平侯府世代恩寵,她打聽得太過,傳到侯府,憑白得罪人。


    侄女提起,孟氏就將自己知道的告訴了侄女。


    永平侯府謝家那些祖宗的功勳就不用多說了,光說永平侯這輩,永平侯能征善戰,年輕時立下不少功勞,他的姐姐及笄後就指給了還是太子的淳慶帝為太子妃,現尊為皇後。姐弟倆算是陪著淳慶帝一路走過來的,與淳慶帝的情誼非同一般。


    永平侯府內,侯爺有妻有妾,子女加起來也有七八個,不過隻有侯夫人與秦姨娘生了兒子。秦姨娘便是謝郢的生母,算是侯府那些妾室裏麵唯一能讓外人聽說一二的一個,其他妾室都沒出過什麽風頭。


    永平侯夫人的名聲非常不錯,她的嫡女嫁進王府做了王妃,幾個庶女也在她的操持下分別嫁給了京城的青年才俊,從未傳出過苛待姨娘、庶女的閑話。永平侯夫人與人為善,幾年前,京城還傳出一段佳話,說永平侯夫人去寺裏上香,見一貧家婦人跪在佛像前一邊磕頭一邊哭,永平侯夫人就派丫鬟去打聽,得知那婦人家裏的丈夫、孩子都染了病,永平侯夫人心生憐憫,命丫鬟贈了對方二十兩白銀。


    寺裏的和尚見了,讚永平侯夫人有菩薩心腸,永平侯夫人還因此得了「活菩薩」的美譽。


    至於永平侯夫人的兩個嫡子兒媳婦,都是年輕的小輩,暫且沒聽說什麽閑言碎語。


    阿嬌一直認真地聽著,越聽越覺得沈櫻與謝郢的婚事肯定能成了。


    孟氏忽然打量她問:「你怎麽好奇起他們家的事了?」


    阿嬌來之前就編好了借口,笑道:「那天有個侯府的小丫鬟去鋪子裏挑絹花,好像挺喜歡的,不知是買給她自己用還是送給內宅主子,我提前了解了解她們的喜好,也許哪天我的絹花能戴在貴婦人頭上呢。」


    孟氏讚許道:「你倒是越來越有遠見了。」


    阿嬌暗暗慶幸姑母沒有起疑,過了十五,十六一早阿嬌便心滿意足地回了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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