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看眼曹家的屋子。


    芳姐兒似乎知道他在看什麽,道:「我堂弟堂妹都是祖母死了後才生的。」


    趙宴平若有所思。


    芳姐兒見他又看向屋裏,連忙求他:「大人你別去問我三嬸,誰都別問了,不然我爹我娘知道我亂說,肯定會打我!」


    小姑娘求得可憐,趙宴平應了,離開曹家後再去找這邊的街坊求證,很快也得到了了證實。


    趙宴平又去了第三個受害人的家中。


    第三個被焚屍的男孩死時才十一歲,乃家中的獨子,父親鄭勇四十六了,因為常年編織藤席腰背略顯佝僂,鬢發也染了一層灰白。他的妻子梁氏在兒子死後就改嫁去了外地,再也沒有回來過。卷宗上還說,鄭勇曾經因盜竊進過大牢,出獄後娶妻倪氏,成親多年都無子,倪氏不堪被鄭勇毆打,跳河自盡。後來鄭勇又娶了梁氏,終於生了兒子,鄭勇大喜,自此痛改前非,再不與人為惡,他兒子也不曾得罪過什麽人。


    大人們都有可能結仇,隻有十一歲的孩子難以招致焚屍的仇恨,府衙後來將鄭家的情況寫得如此詳細,便是想證明凶手完全是在隨意殺人,與三個受害百姓毫無關係且已招供的魏誌誠便是真凶無疑。


    根據卷宗,本來這三起案子在趙宴平眼中都沒有特別值得在意的地方,在得知第一個受害人張福生前有毆打妻子的惡習,在得知第二個受害的老太太曾經刻薄過生不出孩子的兒媳之後,鄭勇一家便有很多東西值得細查了。


    鄭家的門開著,坐在院子裏編藤席的鄭勇容顏蒼老,暮氣沉沉,隻憑一麵,誰也看不出他年輕時候會因盜竊坐過牢,還將一任妻子打得活不下去,寧可跳河自盡。


    當趙宴平自報了來曆,鄭勇隻扔了趙宴平一把小板凳,他繼續低著頭編席子,蒼老的手動作熟練靈活。


    趙宴平照例問了一些問題,譬如鄭勇夫妻有沒有什麽仇家,鄭勇兒子有沒有欺負過別人家的孩子。


    鄭勇隻是搖頭,唯獨提到慘死的兒子時,鄭勇幽幽地看了趙宴平一眼:「你們官府若是沒用,抓不到凶手,能不能把我兒子的屍身還給我,他還小,一個人在天上孤零零的,早點入土為安,早點投胎轉世。」


    這一刻,鄭勇蒼老的眼睛裏終於出現了一抹難以掩飾的痛苦。


    趙宴平突然問他:「你的前妻倪氏,卷宗上說她跳河自盡,屍首可有找了回來?」


    鄭勇眼皮快速抽了兩下,茫然地問趙宴平:「為何突然問起她了?」


    趙宴平盯著他道:「如果沒有找到屍首,她跳河後或許意外活了下來,並且記恨你常年毆打她,得知你生了兒子,便回來報複。」


    鄭勇握緊手裏的篾條,沉著臉道:「不可能,我親手將她埋了的,但就算她還活著,燒死祿子的也不可能是她,她膽小,幹不出這種事……」


    「人若恨到極點,什麽事都可能做得出來。」趙宴平打斷他道。


    鄭勇突然跳了起來,將手裏的篾條扔到地上,指著趙宴平罵道:「我說了不是她就不是她!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找不到凶手就隨便懷疑別人,倪氏就算恨我,就算祿哥兒是她燒死的,她為何還要燒那麽多人?她哪來那麽大的膽子……」


    說到這裏,鄭勇臉色忽的大變,看看趙宴平,再原地轉了一圈掃視自己空蕩蕩的家,全身顫抖地道:「難道她變成鬼了?變成鬼,所以她膽子大了,什麽人都敢殺?不,不可能,她真有那本事,第一個殺的就是我,一定不是她!」


    自言自語完了,鄭勇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喘著喘著發現趙宴平就站在對麵盯著他,鄭勇呼吸一滯,眼珠子快速轉動,慢慢地竟然恢複了之前死氣沉沉的樣子。


    「我知道的早都說過了,你走吧。」鄭勇一邊撿起被他扔到地上的篾條,一邊有氣無力地道。


    趙宴平看他一眼,走出了鄭家。


    戴昌從巷子另一頭跑了過來,原來去山裏砍柴的張老頭回來了,說法與卷宗裏陳述的一樣,沒什麽出入。


    「大人,這邊怎麽樣?」戴昌一邊擦汗一邊問。


    趙宴平神色凝重,吩咐道:「隨我去停屍房。」


    戴昌臉色一垮,那幾句焦黑的屍體,他真的不想再看。


    不看也得看,趙宴平讓他一一推開七口棺材的棺材板,露出裏麵的情形來。


    前麵三口棺材裏除了放了屍身,還在匣子裏放了得以確認三人身份的物件,張福留下的是背後一塊兒沒燒到的布料,老太太留下的是遺失在屍體附近的墨綠色荷包,鄭家兒子留下的是一塊兒遺失在屍體附近的銀質長命鎖。


    後麵的四具,光禿禿什麽都沒有了。


    趙宴平站在鄭家兒子的棺木前,問戴昌:「如果你是凶手,你殺了人,你會不會留意官府有沒有發現這個人,留意官府能不能查出那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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