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身體歸原主


    風聲微響。


    於靈飛聞到一陣濃鬱的花香,一張開眼睛,才看到自己站在一片翠綠樹蔭下,花朵點綴在林木間,地上的軟泥踩踏起來,像走在最高級的地毯上,陽光拂照,幾朵雲兒飄過天邊,天地間靜謐無聲。


    忽然,銀鈴笑聲傳來,一道聲音嬌嗲的嗔道:“討厭,蜂兒愛這花的香味,別插我發上,會引蜂來的。”


    “你這就叫做招蜂引蝶,你看,不是已經引來我這隻蜂了。”


    “對,我就是引來你這隻虎頭蜂,虎視眈眈,對我不懷好意,人家才不從你。”


    又是一陣嘻笑夾雜跑步聲,看來這對情人在玩你追我逐的遊戲。於靈飛隻覺嬌嗲說話的人聲十分耳熟,探頭望去,在桃花林深處,一抹淡紅身影因踢到石頭“哎呀”一聲,一跤絆倒,後麵的人抱著他,兩人滾在一起。


    仰躺在地上的他,因剛才跑得氣喘籲籲,晶瑩如玉的額上微微沁汗,滿麵笑意,櫻紅的嘴唇勾人似的往上翹,細細的黛眉飛揚,構成一張美豔中帶著純真的笑容。


    於靈飛喉口一陣幹澀。媽呀,這不是桃紅嗎?難道他在作夢,夢見桃紅曾發生過的事?


    “豔紅,我想要帶你離開這裏,你願意嗎?也許你一開始會不習慣那樣拘謹的生活,但是我保證,我會疼愛你一生一世。”


    豔紅臉泛紅暈,手指輕劃過男子的鬢角,眼裏有著喜悅與憂愁。“我、我真的可以嗎?我是個什麽也不懂的鄉下土包子,你說你住在京城,那對我而言是個遙不可及的地方,而且我上回從隔壁村裏市集回來時,我養父的神情好恐怖,他說我不能離開村裏,一離開就會發生很慘的事。”


    “你爹一旦知道我的身份,就會什麽都答應的。”男子語氣充滿自信的說。


    “你的身份?你到底是什麽身份?”豔紅挑著眉,好奇的問。


    男子在他耳邊輕聲道:“你以後會穿著鳳冠霞帔的,你覺得我是什麽身份?”


    豔紅皺皺鼻,“你在胡說什麽,哪個出嫁的人不是在吉日穿著鳳冠霞帔?”


    男子摟著他的臂膀一緊,“嗯,我會讓你穿上,而且一生一世都不脫下。”


    豔紅噗哧笑了出來,“那我不就每日都上花轎嫁給你,你的腦子可真奇怪。”


    “竟敢對我說奇怪?你不怕我一聲令下,讓你人頭落地嗎?”


    豔紅輕戳他的胸膛,“你裝這什麽官老爺的派頭,太好笑了,嘻嘻嘻……呀!”


    他笑得甜蜜可人,躺在他身側的男子眼神轉深,薄唇火熱的堵上,豔紅熱情的環住他的頸項,眼神迷離的啟唇任他親吻。


    一個白發老頭立在桃花林另一邊,他臉色鐵青,宛如要吃人般的盯著豔紅,然後渾身發顫的看著男子,喃喃耳語道:“怎會這樣?我不會認錯的,那是太子殿……”


    他還未說完,身後人踏枯葉聲微響,他剛回頭,腰腹就被一劍刺出血洞來,他倒在地上時,雙眼還瞪得老大,嘴上喊道:“皇—”斷氣而亡。


    來人做侍衛打扮,擦去劍上的血跡,麵無表情的說:“皇上說你辦事不力,留你這條命何用,連養個鶵兒都能勾搭上太子,簡直是個廢物。”


    劍入鞘後,他邁步接近那對情侶時,還故意踏出聲響。


    男子站了起來,豔紅羞紅著臉躲在他身後。


    “什麽事?”


    “公子,老爺來信,要您速回京城。”


    男子皺眉,“莫非京城裏發生什麽大事,怎會這麽緊急要我回去?”


    “老爺說不可延遲,公子,我已吩咐人備馬,讓您立刻可以上路。”


    男子望了身後的人兒一眼,豔紅緊緊揪住他的衣袖,一臉快哭出來的表情,他安慰道:“我會很快回來的,你的事我還沒跟我爹提過,還是你可以跟我一起……”


    那侍衛打斷他,再次提醒,“老爺說不可延遲,公子,多帶個人恐怕拖慢行程,您也知道老爺的脾氣。”


    男子猶豫了下,點頭道:“也是。豔紅,你待在家裏,我會很快趕回來的。冠中你留在這裏替我照顧他。”


    稱“是”之後,那叫冠中的侍衛牽出馬,男子跨上,依依不舍的望了戀人一眼,才絕塵而去。


    豔紅捂住臉哭了。他不知道戀人的身份,他曾經問過,但戀人卻支吾其詞,這一別,萬一戀人不回來了怎麽辦?


    他一邊哭,一邊跟著冠中走,冠中領著他走向桃花林深處,他有些覺得不對勁的停下腳步。


    冠中臉帶微笑道:“怎麽不走了?豔紅少爺。”


    豔紅倒退幾步,危機感讓他呼吸急促,桃花林深處走出好幾個穿著勁裝的男子,他怯怯的看向冠中,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


    冠中開口道:“豔紅少爺,公子很喜歡你,非常喜歡你。”


    這些話直接露骨,讓他臉紅了,但接下來的話,讓他臉色由紅轉青。


    “公子把你賞給我們了。”


    豔紅尖叫逃竄卻很快被製止,他頭發亂了,鞋也掉了,樹枝在身上刮出無數傷痕,男人們淫笑著用繩索捆住他施虐,然後再將身心殘破不堪的他,賣入最低等的妓院裏……


    於靈飛驚醒過來時,眼裏充滿淚水。


    風嫋見狀驚道:“老板,你怎麽了,怎麽哭成這樣?”


    這身體裏還殘留著桃紅的愛與恨,於靈飛的雙腿直打顫,腦裏隻有他非要親手宰了那個公子的念頭。


    “給我刀,沒用的桃紅,什麽毒殺切以刑,有膽子的話,你就去找罪魁禍首,孬種,就算對方是王爺又如何,我直接殺進他王府去。”


    於靈飛目露凶光,怒氣衝衝的套上鞋,出了門後,他從市集裏賣刀的攤位上,隨手選了把鋒利的刀子。


    風嫋追在他後麵,見他拿了刀,錢也沒付,趕忙掏出銀兩給那就要追上去抓人的小販,同時心裏憂急不已。


    老板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說什麽毒殺切以刑、什麽殺進王府的瘋話,而且還逢人便問:“承王爺府在哪裏?說啊,在哪裏?”


    於靈飛拿著刀,殺氣騰騰,一到承王爺府門口就被守門的侍衛給攔下,他大叫不休。


    白謁承剛從外麵歸來,見到此情此景,喝道:“你有什麽事,在本王府前這麽吵吵鬧鬧的?”


    “你,白謁承,好一個下三爛的混蛋,你叫人輪奸豔紅,然後再把他賣進最低等的妓院裏……”


    他還沒說完,腦袋裏忽然“轟”的一聲,腳步踉蹌,他看到自己飄浮起來,而下方的身體竟然動了起來,上前環住白謁承的脖子,幽怨的聲音如泣如訴。“我在等著你回來,為什麽你再也沒回來了?”


    白謁承一怔,旋即扯下他的手,“桃紅花魁,請自重。”


    “你怕什麽,不是說要讓我穿著鳳冠霞帔的度過每一天嗎?你到底在怕什麽,連回來也不敢?就算知曉我在京城,過著倚門賣笑的卑賤生活,也不敢來看我一眼,你就這麽害怕,寧願讓那些人淩辱我,好斷了對我的念頭?”


    桃紅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字字句句像珍珠落盤般的錚錚錝錝,內容卻像利劍戳刺,每說一句就戳得白謁承麵目猙獰。


    “我怕的,就是我們做了不該做的事!”


    白謁承用力的推開他。


    桃紅抓住他的手臂狠狠的咬上,幾乎要咬掉他一塊肉。


    風嫋尖叫。


    白謁承推開桃紅時,桃紅滿口是血,抬頭狂笑道:“你呀,你真是個可憐人,身為皇子卻如此懦弱,什麽也不敢爭取,連皇位都拱手讓人,我看了都同情萬分,真想替你掬把同情之淚,承王爺。”


    白謁承身邊的人立刻遞上白帕蓋在傷口上,那白帕瞬間染滿鮮血。


    與此同時,侍衛們舉刀,將桃紅圍了起來。


    白謁承怒喝,“退下。”


    侍衛們麵麵相覷。


    白謁承血流不止,也沒想去包紮,就這樣直挺挺站著,臉上表情木然,“你恨我,我能理解,你我身份天差地別,你怪我也好、怨我也罷,是我辜負了你,也是我傷了你。”


    “哎呀,誰敢傷我皇兄,捉起來,處以極刑……咦?這不是桃紅花魁嗎?怎麽,你拿刀要殺誰?誰讓你這麽氣?不會是我家老八吧,我說過了,那茶樓不是老八拆的,是別人冒名的,你就原諒我家老八吧。”


    仿佛還嫌狀況不夠亂般,擅長作亂的人來了。


    白謁圖依然一身白衣滾著黑邊,一柄描金畫扇在手裏扇呀扇,身邊跟著他剛從茶樓帶出來的綠竹。


    “皇上吉祥,切將軍吉祥,我與承王爺是舊識,知道他回京,今日特來叨擾,倒讓兩位大人見笑了。”


    桃紅滿臉帶笑,那笑容淫 蕩,拜見白謁圖時,還佯裝重心不穩差點跌倒。


    白謁圖扶了他一把,感覺手下肌膚軟嫩得像要化掉人的指頭,他叫了一聲,“哎呀,花魁膚若凝脂,比起宮裏的妃子還滑溜,今夜願意入宮侍寢否?”


    白謁承臉色大變。


    切以刑更是直接拖過桃紅,怒吼道:“誰準你出來招蜂引蝶,回家去,你隻準伺候我一個。”


    “切將軍好大的官威,連皇上都不放在眼裏,桃紅是個妓,自然是誰開價高就賣誰,也就是誰地位高,我就攀附誰,敢問大人,是將軍你大?還是皇上大呢?”


    切以刑聽得怒火上升,整張臉已經鐵青。


    白謁圖哈哈大笑,“真是恐怖呀,所謂女人心海底針,鶵兒心就是絕毒針了,朕若是個昏君,就要在此刻宰了以刑,朕要是個明君,更要斬了這個敢跟皇帝搶女人的笨蛋,因為他兵權在握,搞不好為了一個鶵兒,真發兵弑了我這個皇帝。”


    切以刑立刻跪下,“皇上,以刑絕無二心,隻是桃紅已是我的人了,隻有他,以刑重如性命,要他之前得先要我的命。”


    白謁圖搖頭晃腦的歎息,“慘呀,真是有夠慘的,我還以為全天下,就隻有你跟我不會落入愚蠢的情網,沒想到我看錯人了,以刑,你讓朕失望了,朕得讓人杖打桃紅一頓,竟讓我朝冷酷話少的切將軍變成繞指柔,偏偏以刑你說了,重他如性命,我是打不得了,那就—”他帶笑的眼色迷迷的瞟向身邊的人,“就綠竹代受吧。”


    絲毫沒個皇帝的樣子,他就這樣一掌拍在綠竹屁股上。


    綠竹羞得整張臉通紅不已,忙躲在他身後,以遮住自己火紅的臉。


    “走吧,大皇兄,還得去看病重的皇叔呢,別誤了時辰了。綠竹,你跟著桃花花魁回去吧,我和將軍要去辦正事。”


    白謁承跟著走了,一場風波無疾而終。


    桃紅眼裏閃著恨。


    綠竹不察,傻傻的撲了上去,一邊抱怨,“老板,都是你的錯,害皇上、皇上打了我那一下,羞死人了……哇啊—”


    他一跤摔在地上,因為桃紅反手甩了他一記耳刮子,厲聲道:“沒出息,你的身子值幾文錢,被男人摸一下會怎麽樣,還不是沒多久就得服侍男人了,少給我鬼吼鬼叫。”轉向另一麵警告,“風嫋,過來,少這麽畏畏縮縮,小心我吊死你。”


    風嫋眼色比綠竹不知高出多少,早已明白眼前的人不是幾個月來的老板,他惶恐的遞上帕子,讓桃紅擦嘴。


    桃紅一邊擦,一邊瞧著嚇得發抖的綠竹。


    綠竹再怎麽單純天真,也終於明白老板又變回以前的桃紅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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