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爺看著倨傲硬氣的夏子秋,又看看哭得可憐的小女兒,隻覺得果然還是女兒貼心:「你這孽障,你敢娶她就試試看!」


    「秋兒,你——」夏夫人走過來欲勸。


    「娘,連你也反對?」夏子秋不可置信地道,又驚又痛。


    夏夫人緩了緩,說道:「不是。娘隻是要跟你說,別爭一時之氣。你從前根本沒想過要娶宋姑娘,不是嗎?隻是被老夫人和老爺的話激起來,如果就這樣冒冒然許下了,再要悔改卻不是男子漢大丈夫做的事了。」


    夏子秋微微一驚,略一沉思,果然覺得如此。方才若非老夫人把夏老爺叫來,百般指責他不孝,句句辱罵宋小米,又說宋小米如何配不上他,才怒氣上頭脫口而出。


    老夫人見夏夫人把夏子秋勸住,心裏更加不舒坦,夏子秋從小是養在自己跟前的,哪有不聽自己的話卻聽夏夫人的道理?冷哼一聲,譏嘲道:「別說秋兒沒應,就算應了又如何?那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繡娘而已,說棄便棄了,如何不是男子漢大丈夫了?」


    夏夫人垂下眼,心中冷笑,如此說來老太爺可算不得真正的男子漢大丈夫。喔,不對,老太爺先頭是極男子漢大丈夫的,隻是後來被逼得不得不如此。隻是子不語父過,這些話夏夫人隻在心裏想一想,並不會說出來。


    「言而無信,非君子所為!」夏子秋心中的念頭本已消散許多,聽了夏老夫人的話不由得又湧起怒意,誰說宋小米隻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繡娘?她真實,仗義,不攀權富貴,比那些虛偽的女人好多了!


    誠然剛才說出娶宋小米的話不過是一時衝動,但是為何沒衝動到說出白靜秋,或者其他愛慕他的女孩子的名字?冷哼一聲,決然道:「此事就這樣定了,再無更改!」


    夏子秋倔起來是誰也勸不住的,當下挽住夏夫人的手臂朝外走去,把夏老爺和夏老夫人毫不留情麵地撇在身後。夏夫人暗暗高興,她的傻兒子興許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深深地喜歡上人家了。若非今日被老夫人和夏老爺一激,隻怕還要費她不少力氣。


    「秋兒,你當真打算娶那位宋姑娘了嗎?」走在路上,夏夫人故作擔憂地道。


    夏子秋擰眉道:「娘,我決定的事何時更改過?」


    「可是,宋姑娘的人品……」夏夫人猶豫了下,說道:「娘瞧著她不是個好相與的,那黃三都被她給刺成那樣了,可見性子之烈。萬一哪天你惹她不快,她……」夏夫人原先隻是想逗逗夏子秋,好瞧瞧他維護自己喜歡的女子的蠢模樣,誰知越說下去就連自己也當真起來,不禁憂心忡忡起來。


    夏子秋想起當日見到黃三時的情景,深深地擰起眉頭:「算他好運,要是沒廢少爺也非叫他廢了不可!」見夏夫人一臉擔心,不由耐著性子安慰道:「宋小米那人我最清楚了,你若是不惹她,她再好說話也沒有。我時常對她不客氣,你看她可有惱過我?再說了,我要是娶了她,定然不會欺負她。娘從小就跟我說要嗬護媳婦,不讓她受委屈,難道我是白聽的?」


    說得多了,臉上不由泛起一絲羞恥的熱度。啐,宋小米,算你命好,竟然得了少爺的青睞!


    夏老夫人與夏老爺相視半晌,最終發現夏子秋長大了,翅膀硬了,已然不能隨意擺弄了。夏老爺皺眉思索,突然驚覺,自從夏子秋十三歲開始便極少問賬中取銀子了!他在外麵幹了什麽?


    「守業啊,若是子秋當真喜歡那宋繡娘,倒叫他納了也沒關係。」突然,老夫人麵露灰敗,有氣無力地說道。


    「什麽?」夏老爺抬起頭。


    老夫人歎了口氣,道:「我是說啊,子秋也大了,咱們不好事事都管著他。他既然喜歡那宋繡娘,就讓他納了也無妨。隻是娶做妻子萬萬不能,我們夏家雖然不是巨富,在豐州城裏也算得上有名望的人家,哪裏能要一個村姑當未來的主母?」


    心中暗道,宋小米與當年那個賤人幾乎一模一樣。一樣的奸猾歹毒,狐媚手段。且讓她進門來,然後瞧自己如何收拾她!


    夏老爺忖度片刻,捋了捋胡子,沒有異議:「便按娘說的辦吧。」


    誰知夏夫人動作快,居然已經請了媒人上門提親了!把夏老夫人氣得直拄著拐杖狠戳地麵:「這個賤人!這個賤人!」


    張家。張夫人看著媒人上下翻飛地利索的嘴皮子,仍有些愣愣。不敢相信天大的好事就這樣掉到宋小米頭上,直到媒人眼中露出異色才反應過來:「多謝你來走這一遭,隻是這事我做不得十分的主。等我家老爺回來,有了商量再答複你!」


    送走媒人,連忙喚翠屏把宋小米叫來。不等翠屏出門,等不迭地站起來:「咱們一塊兒去吧。」


    來到宋小米住的地方,將此事同她一講,宋小米呆住了:「夫人,您莫不是逗我吧?」


    夏子秋怎可能喜歡她呢?上午夏老夫人還要打她,不過一個晌午的工夫,怎麽就同意了呢?夏老爺難道也沒有異議嗎?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可靠。


    張夫人的眼中滿是複雜:「不止你不相信,就連我也是一樣。可是媒人方才把夏少爺的庚帖送來,白紙黑字,難道是假的?」見宋小米仍舊有些怔忪,不由歎道:「你這孩子就是福氣大。尋常的鄉下姑娘來到城裏不是被迷花了眼,便是找不清自己的身份。唯獨你知進退,不被富貴衝昏頭腦,勤奮又努力,才換來夏少爺和夏夫人的青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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