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脫脫不花決死突擊的十七萬蒙兀騎軍沒能堅持多久,僅僅不到三刻,絕大多數的蒙兀騎士就自發逃離戰場。


    即便是脫脫不花的怯薛親軍,此時也在潰逃當中。


    他們傷亡了萬餘勇士,卻看不到任何突破晉軍陣列的希望,於是統軍的幾位萬戶就果斷放棄了他們的大汗,紛紛率部逃遁。


    孛兒隻斤家族的後裔有很多,不一定非得讓脫脫不花擔任大汗不可。


    反倒是這裏的蒙兀勇士,如果他們全都葬身於此,那麽黃金家族的榮耀就將徹底落入泥塵。


    脫脫不花則依舊在原地,與李軒拚死搏殺,狂呼酣戰。


    此刻他的氣勢心誌,像極了數日前想要與先帝同歸於盡的戾皇帝。


    李軒看此人的目光中,卻含著幾分異色。


    他知道脫脫不花是準備用自己的命,來換取他麾下蒙兀將士的撤離,這比之他們的戾皇帝可強的太多。


    不過脫脫不花的搏命之舉其實作用有限。。


    李軒本人雖然被脫脫不花牽製阻截在此,可他麾下的數十萬將士,卻已在朱國能的統率下,大踏步的往前掩殺!


    鑒於蒙兀人已經失去了再組織的能力,朱國能甚至完全放棄了整體的陣型,隻求以最高的效率,將他們前方一個個蒙兀騎士斬於刀下。


    朱國能隻保留了萬人左右的騎軍,還有兩萬人的精銳步軍,依然在他的統禦下結陣而行,隨時應變。


    而此時蒙兀人雖還殘存著近三十萬騎士,卻都被堵截在張家口沿線的長城與山嶺之後。


    他們大多疲憊不堪,戰馬也都難以跑動,就仿如待宰的羔羊,等待著晉軍的屠刀落下。


    如果戰場換成是在長城之外,他們絕不會落到現在這樣的境地。


    騎兵的可貴之處在於他們的機動性,一旦戰而不勝,即可遠揚千裏。


    所以正常的情況下,大晉在軍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隻能將之擊潰,而無法將之殲滅。


    可張家口的特殊地形與長城,卻給了他宣府晉軍圍殲這支蒙兀大軍的機會。


    這將是一場史無前例的大勝,戰果之輝煌甚至可超越於大晉的曆此北征,有希望一戰打斷蒙兀人的脊梁。


    所以絕大多數的晉人將士都是精神亢奮,氣血澎拜,哪怕是在長達幾十裏的急行軍與一場激戰之後,也沒能讓他們感覺疲憊。


    高亢的士氣也讓他們爆發出遠超往日的戰鬥力,行進之速也是遠超以往。


    此時所有人的腦海裏就隻有一個念頭——追上那些蒙兀人,然後砍下他們的頭。


    就像是汾陽郡王所說的,用這些蒙兀人的命,以慰貓兒莊與土木堡死難將士的在天之靈!


    脫脫不花駕馭的萬軍之勢已經完全潰散,纏繞在他體外的九條黑色龍氣則已萎靡不堪。


    此時的他,完全是依靠自己一身精魂氣血的燃燒澆灌,才得以與李軒抗衡。


    可他的對手卻是從容自若,每出一刀都能讓他的軀體進一步冰封。


    從上空‘六合誅仙劍圖’內轟出的劍氣,則持續損耗著脫脫不花的真元。


    那些劍芒縱橫交錯,鋒銳無匹,不斷的切割絞殺,使得脫脫不花的護體罡元支離破碎。


    脫脫不花的眼,已是一片赤紅:“不可能,絕不可能!你們休想!長生天在庇護著祂的子民,你們休想如願!”


    此時戰場每一個倒於晉軍刀刃下的蒙兀勇士,都讓他痛悔不已,心如刀割。


    更讓脫脫不花痛恨的是自己對此無能為力。


    這絕望之感與五內如焚之痛,也促使脫脫不花不惜代價的燃燒生命。


    “你想圍殲我的大軍?本汗不允!絕不允許!”


    脫脫不花渾身都是血色的火焰,麵頰與四肢也都青筋暴起,宛如一條條爬在他身上的小蛇。他手中的彎刀則裹挾風雷,發瘋似的往前斬擊。


    這個時候,由於李軒的‘割龍刀’,閹割了他部分武意之故。脫脫不花甚至都無法精準控製力量,隻能勉力將自身的真元刀芒,朝著李軒的方向宣泄衝擊。


    李軒則以略含欽佩憐憫的目光看著脫脫不花。


    這位蒙兀大汗的愚蠢雖與戾皇帝不相上下,可就其品性來說,卻比正統帝強得太多。


    不過李軒的眼中,更多的是冷漠無情。


    他不是景泰帝,會對自己的兄長手下留情。也沒有舊傷纏身,可以百分之百的發揮力量。


    與之相應的則是對麵的脫脫不花,早在那十七萬蒙兀鐵騎全線潰退之際,就已經失去了與他對抗的力量,一身龍氣也早已衰落不堪。


    他燃燒的那些命元,隻是飲鴆止渴,且隨著時間的推移隻會越來越虛弱。


    脫脫不花斬出來的刀雖然氣焰凶橫,聲勢浩大,可在他的眼中,卻像是一個小孩在揮動大錘,徒具其表,也毫無章法。


    “大汗現在知道後悔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隨著李軒的這聲譏笑,他的身影一個閃動,直接就出現在了脫脫不花的眼前,手中七條龍氣纏繞的割龍刀輕而易舉的就劈開了這位蒙兀大汗僅餘的罡元真氣,斬入他的胸腹當中。


    無窮無盡的寒力,瞬時在脫脫不花的胸腹之內蔓延肆掠。也令脫脫不花的四肢軀體,在頃刻間化為冰雕。


    “堂堂大晉,由不得你們蒙兀人來去自如,任意劫掠!本王要做什麽,也不需要你的同意。”


    他隨後微一拂袖,就將之丟入到後方一輛準備就緒的囚車上。


    囚車周圍的幾十個繡衣衛,則是利落之極的在脫脫不花的周身套上鎖鏈,又釘入足足一百零八枚最高品質的鎮元釘。


    脫脫不花作為黃金家族的嫡脈,全蒙兀人的大汗,還是有很大用處的。


    無論是用於牽製瓦剌大汗也先,還是用於招撫韃靼諸部,都會有不錯的效果。


    所以李軒還是選擇了將之擒拿,而非是直接殺死。


    李軒隨後又手按著刀,往前方看了過去。


    他在積蓄刀勢,準備加入到對蒙兀人的屠戮當中。


    這場戰役,該結束了——


    不過就在下一瞬,李軒的瞳孔微收。隨後他的身影,就化作一道電光瞬閃,在頃刻之間疾掠數十裏地,來到了懸浮於張家口上方的浮空戰艦外。


    然後下一瞬,他的前方就爆出了一團璀璨光華,以及驚天爆震。


    兩道犀利絕倫的刀光在雲空之中衝撞交鋒,恢弘浩大的武意如流星對轟,爆出了無數酷烈的碎散刀芒。


    兩百丈外的那艘雲中戰艦也被這股磅礴氣浪衝擊,在空中滑行數百丈,幾乎被兩人的餘勁強行掀翻。


    此時李軒身周的七條黃金龍氣都發出飽具威嚴的龍吼,那數十萬大軍形成的‘萬軍之勢’,則化為無數條白虎庚金氣,融入於李軒的刀光之內。


    他持續不絕,足足斬擊了一千餘刀,才終於封鎖住了對方的衝擊之勢,護住了身後的雲中戰艦完好無損。


    那人退出百丈,顯出了身影,正是‘蒙兀太師,瓦剌大汗’也先。


    這位的麵色清沉如水,渾身上下燃燒赤紅火焰——那是景泰帝殘留於他體內的武意導致的傷勢全麵發作的征兆。


    也先本人則是眸光暗沉,如刀似劍般的直視李軒:“你是大晉的汾陽郡王,李軒?這份浩氣修為,不差!”


    他眼含驚奇與審視之意,知道景泰帝身死之後,這個如流星般崛起的年輕郡王,就是他未來最主要的對手了。


    此子也沒有讓他失望,方才展現在他眼前的戰力,已經直追土木堡時期的少傅於傑!


    李軒喉中則湧出鮮血,與也先這片刻的交手讓他損傷不輕,哪怕他的金身霸體也無法扛住。


    此時的李軒,卻硬生生的將這口血又吞了回去,他也上下打望著也先:“汗王的刀道直入神境,李某佩服。不過今日,汗王你怕是來晚了。”


    瓦剌大汗也先當即放目遠眺,然後他就胸中一悶,喉嚨發甜。


    此時他一目所及,戰場上還活著的蒙兀將士絕不超過十七萬人!


    也先這一刻,恨不得將脫脫不花撕碎。


    這些韃靼部的勇士,的確是脫脫不花的子民,可也是他未來與晉人爭勝的本錢。


    可這些本該為他衝鋒陷陣,攻取中原的勇士,卻都無謂的喪生於此。


    今日這一敗,他們蒙兀二十年之內都休想恢複元氣。


    “汾陽郡王的手段,本汗領教了。”


    瓦剌大汗也先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住了胸中的鬱怒:“不過郡王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竟欲吞下我蒙兀韃靼部所有南下的勇士?就不怕肚量太淺,撐破你的肚皮?”


    此時就在他後方二十裏外,一片煙塵四起。


    ——那是數十萬策騎奔馳,洶湧而至的蒙兀騎軍。


    他們都是在半日前被也先召集,連夜疾馳至此。


    李軒見狀,卻毫不在意的微微一哂:“本王的胃口一向不錯。你這是要阻止本王?就憑你這重傷之軀,還有那幾十萬強弩之末的騎軍?汗王這是在與我說笑?”


    就仿佛是與李軒的話遙相呼應,他的後方忽然傳出了一道聲傳數十裏的狼嘯,那嘯聲中竟含著無盡的痛苦與絕望。


    也先的麵色微變,他感應到他們的‘聖獸’陰山白狼,被少傅於傑的浩氣震裂轟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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