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開小冊子,隻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上麵記載了所有跟他有關係的青樓女子,甚至還有焦家藏得嚴實的外室庶子都清清楚楚的列在上頭。再往後翻,甚至還有焦家所欠的外債。聞書月見他失了魂一樣委頓在地上,緩緩開口,“代福傳回來消息,我怕冤枉了你,就叫人去查了一遍,沒想到你比我想象裏的還要齷齪。”“焦家非要你娶我進門,也是為了我的嫁妝吧?”聞書月娉娉婷婷的站著,那些齷齪心思從她嘴裏說出來,就像是刀子在臉上割,焦長獻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反駁的話來。焦家雖然是書香世家,但是家底並不豐厚,並且因為每年要用巨額的支出維持風光的表象,已經欠了不少外債。當年他跟聞書月訂婚時或許還有一絲真心的歡喜,可是日久天長,父母總在他耳邊念叨著要把聞書月哄好,早日將人娶回家,那一絲真心也在叛逆的浪蕩中消弭。聞書月垂眸看著他,見他確確實實說不出話來了,就從袖子裏拿出一塊羊脂白玉的鴛鴦玉佩。玉佩是一對,一塊在她這,一塊在焦長獻那,是她及笄的時候,焦長獻送過來的。“玉佩還你,我們的婚事就此作罷。”聞書月將玉佩扔在他麵前,帶著侍女轉身毫不留戀的離開。“書月!”玉佩在地上發出一聲清脆聲響,驀地碎成兩半,焦長獻看著她決絕的背影,心中終於生出一絲後悔來。“呸!不要臉!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見他還敢喊人,跟在聞書月身後的丫鬟折返回來啐了他一口,才又急急忙忙的跑回去。“吉叔,送客。”一出鬧劇就此收場,焦母還想說什麽,卻被焦長獻喝止了,一家人在下人虎視眈眈的注視下狼狽的出門。路過的百姓看著他們衣裳散亂的從聞家大門出來,都停住了腳步,好奇的竊竊私語。“這不是焦少爺嗎?怎麽一副被聞家趕出來的模樣。”另一人鄙視道:“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焦少爺新婚前一晚上去妓院快活,吃了藥夜禦四女,迎親當日都沒出門。”“這也太無恥了!”圍觀的百姓不可思議道:“焦家可都是讀書人,讀書人也這麽不要麵皮嗎?!”“切,這種讀書人才最假惺惺呢……”焦家三人聽見身後的小聲議論,動作頓了頓卻沒敢轉身,三人快步上了馬車,急匆匆的離開了。第14章 焦家眾人離開後,正堂裏就剩下三個人。聞湉站在傅有琴身邊,母子兩人站在同一戰線上,麵色幾番變化的聞博禮獨自站在另一頭。沒有了外人在場,彼此之間的矛盾就愈發的凸顯出來。屋子裏彌漫著冰冷的靜寂,聞博禮沉重的呼吸聲還有衣料摩擦的聲音就格外的清晰。“琴娘……”伸手扶了扶腦後的發髻,傅有琴沒有理會欲言又止的丈夫,寬大的衣擺如流雲往外滾動,帶著聞湉一起離開。沒了聞博禮在場,又收拾了焦家人,聞湉的心情可見的好了起來,走起路來腳後跟一顛一顛的。與他的喜悅相反,旁邊的傅有琴從出門後挺直的脊背就微微彎了下來,神情寫滿疲憊跟失望。聞湉後知後覺察覺母親的情緒,心裏的小雀躍安分下來,沉默的陪著明顯情緒低落的母親走了一段路,聞湉故意停下步子,指了指右邊的亭子,“娘,園子裏的花都開了,你陪我去坐坐好不好?”神情怔楞一瞬,看著聞湉故意睜大的眼睛,傅有琴哪裏猜不到他的小心思,以前每次想要什麽的時候,聞湉總愛用這一招來討她歡心。即使長大了,這樣的小習慣也改不過來。母子兩人先後走到亭子裏,聞湉將石凳擦幹淨,才讓她坐下。石凳長長的一條,聞湉挨著傅有琴坐下來,個頭比傅有琴還要高半個多頭,但他卻跟小時候一樣,將腦袋放在傅有琴肩膀上輕輕蹭了蹭。這是他小時候撒嬌慣常愛使的招數,現在長大了用起來,多少有些別扭和生澀。傅有琴拍拍他的頭,臉上有了些笑意,“這麽大了,也不害臊。”“娘嫌我麽?”“不嫌。”手指在他眉心點點,傅有琴取笑道:“就怕以後你媳婦嫌你。”聞湉心裏不以為然,其實把人拉到這裏來,除了想哄人開心,他也是想把聞博禮有外室庶子的事情告訴母親。但是重活一世這樣的事情聽起來實在太荒謬,即使現在,他也時常懷疑是不是自己在做一場冗長的夢,他自己都不敢完全相信,怎麽讓其他人相信?眼睛骨碌碌轉了兩轉,聞湉決定暫時先不說重生的事情,反正隻要讓母親先知道聞博禮做的那些惡心事就好了,至於怎麽知道的,理由還不是由他編?下人端著沏好的茶過來,擯退了下人,聞湉坐直身體親自給傅有琴倒了一杯茶,先前撒嬌賣乖的神色也收斂起來。傅有琴不知道他為什麽轉變,但看他的樣子,就知道兒子有話要對自己說。垂著眼睛斟酌了一下言辭,聞湉藏在桌下的手指絞緊,口中卻說道:“上個月……我在鎮子外看見了父親……”說著緩緩抬頭,聞湉注意著傅有琴的神情,將未盡的話語緩慢說完,“他跟一個女人在一起……動作很親密。”傅有琴神色未變,捏著手帕的手指卻微微收緊,看著兒子小心翼翼的神色,她勉強笑了笑,“別怕,你還看見了什麽?”咽了一口口水,聞湉心髒咚咚跳,現場編謊他還是不擅長,攥緊手指,他繼續道:“我看見他們坐馬車往官道那邊走了。”其實就是上一世,聞湉也不知道聞博禮把外室跟庶子藏在了哪裏,上一世是聞博禮升遷慶陽後主動把人接回來的,那陣子聞家鬧得烏煙瘴氣,也沒誰顧得上查人之前是藏在哪裏,聞湉也隻知道對方之前似乎並不在四方鎮上。隨便說了個聞博禮不在的時間,隻要母親起了疑心去追查,總能查出蛛絲馬跡來。聞湉說完,覦著傅有琴的臉色,小心翼翼的又補了一句,“我之前以為自己看花眼了,但是今天……”他故意沒有把話說完,今天聞博禮的表現可謂是親手撕下了偽裝多年的麵具,為了自己的仕途能把親生女兒往火坑裏推,比起來養外室似乎也不太讓人震驚了。“我知道了。”傅有琴輕歎口氣,今天一天經曆的事情太多,往日熟悉的枕邊人徹底換了一張麵孔,就連天真的小兒子看起來似乎也藏了不少心事。過往的認知被推翻,傅有琴應付的疲憊不堪,但看見聞湉小心翼翼的神色,卻又有些欣慰。至少還有一雙兒女陪著她,總愛撒嬌賣乖的小兒子也長了心眼,傅有琴摸摸他的頭,還是忍不住將臉靠在了他的胸口。這是一個依靠的姿勢,以往聞湉都是依靠的那一個,現在角色驟然調換,聞湉不知所措的輕輕拍撫母親的脊背,就像小時候母親哄自己一樣。靠在胸前的人隻是稍微低落了片刻,片刻後傅有琴抬起頭來,還是那個溫婉尊貴的夫人。給她將耳邊散落的鬢發抿到耳後,聞湉抿抿唇,認真的說道:“不論娘做什麽決定,我都會站在你這邊,姐姐肯定也一樣。”“好,”傅有琴笑笑,手指捏捏他臉頰的肉,“比以前鬼機靈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