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有琴道:“大夫看過來了,說沒有大礙了。”母子三人站在門口說了半天話,才反應過來還有兩個客人等著,這才笑著將人迎進去。讓廚房備了酒宴給他們接風洗塵,席間傅湉將這次的收獲都仔仔細細的講給傅有琴聽。傅有琴神情憤怒又夾雜著欣慰,憤怒的是沒想到這些人竟然如此膽大包天,欣慰則是傅湉短短幾天內就將這些事情都處理好,甚至回來前連接手的人都找好了,這比她預料中的情況要好太多。“對了娘,”傅湉其實還有個想法,既然現在提到了,他就一並說了出來,“李管事為了求我放他一馬,將跟他有牽連的鋪子莊子都交代了。”傅湉將一張薄薄的紙張從腰間拿出來展平,這是當初縣令派人給他送過來的,說是李管事認的罪狀。上麵一共列著五個人名,四個是鋪子管事,還有一個是四方鎮莊子上的副管事。“我準備將他們都召集起來,將這些管事重新考核一遍,考核合格的就留下,不合格的……就換人。”至於那些貪汙的蛀蟲,則要當眾捉出來,讓其他人看看下場。第45章 傅湉的想法在上明鎮時就有了, 順著李管事揪出來的同謀就有五個,那是不是還藏著沒有揪出來的呢?以前他從來沒有接觸過家裏的生意, 在經過上明鎮之後,才發現管事的權利實在太大, 他們麵對的誘惑也太多。鋪子跟莊子的所有營收都掌握在管事手裏, 隻要每年鋪子莊子按時的將賬目上交,不是疏漏大的實在太明顯,東家根本不會特意去查賬,就像他們這次一樣,隻有將賬目全部收上來核對一遍, 才知道其中藏著多少問題。所以他就想著,不如將這些管事全部召集起來, 一是為了將跟李管事合謀的幾個人揪出來,二則是為了變革目前的製度。不管是削弱管事權利還是要讓鋪子的營收確實可見, 都是比較漫長艱辛的過程,但目前至少要保證鋪子莊子上的賬目不再這麽不清不楚的。“你想做就去做吧。”傅有琴這次沒有再質疑傅湉的能力, 反而眼中多了許多欣慰, “不過切記, 不要操之過急,這些管事大多在傅家做了十幾年, 做得太過, 會讓其他人寒心。”傅湉點頭, 他要做的隻是將目前一團亂的章程理清楚, 順道將害蟲抓出來, 而不是對所有人都趕盡殺絕。既然都這麽定了,傅湉當天就派出下人,讓他們往各個鋪子莊子去傳信,將所有管事都召集到四方鎮來。為了這次考核,傅湉還特意讓人將閑置的一座避暑莊子收拾了出來。不辭辛勞的將人全部召集過來,傅湉並沒有打算太過苛待這些管事,畢竟蛀蟲是有,但也確實有不少管事為了傅家盡心盡力,不能寒了這部分人的心。周傳青曾經給他講過,馭人之道,在於攻心。要想讓這些管事好好的做事,除了震懾,還要有看的到的好處在前麵吊著,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是蠢人才會有的想法,想要將這些老謀深算的管事都管服帖,必須要恩威並施。而所有人到達的莊子的第一天,就是傅湉“施威”的時候。三天時間,隔得最遠的管事也在前一天晚上趕到了莊子上。莊子在四方鎮外,占地很廣,因為在祈天嶺山腳下,所以夏天時格外陰涼,原本是建來避暑的,不過傅湉一共也沒去過幾次,這次倒是正好派上用場。莊子被收收的很幹淨,將近二十多個管事被分在四個院子裏,每個院子都有下人伺候,在吃用上很是盡心。本來惴惴不安的管事們看到莊子上的情形,總算心安了一些,至少現在看來,將他們全都召過來,並不是新東家要發作他們。各自安置好,相熟的管事們聚在一起小聲議論這次的聚會,傳信人隻說東家邀請各位管事到四方鎮一敘,卻並沒有說明是要做什麽,因此管事們心裏都有些打鼓。其中做賊心虛的幾位聚在一起,也在揣測新東家到底想做什麽。“你們說……東家不會是發現了吧?”一個幹瘦的男人道,幾人裏他膽子最小,有點事情就咋咋呼呼的生怕被東家發現了。另一個胖一些的管事嗤笑道:“先前就調了賬簿,要是查出了問題,老早就該發作下來了,還用等到現在?”餘下的人也附和道:“說的在理,而且如果真要發作我們,何必大費周章將其他人全都召集過來。”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幾人似乎都被說服了,一開始說話的幹瘦管事又小心翼翼道:“可是……李管事這次沒來。”他們幾人都是李管事串起來的,大家一起出力一起分錢,因此這次所有管事都到了,卻唯獨沒有見到他,幹瘦男人就格外的不安。其他人聽他這麽說也頓時沉默下來。“興許是有事還沒到,你們不是不知道,他一個人管著上明鎮兩家鋪子,哪有咱們清閑……”說話人笑容勉強,顯然也知道這個理由並不十分充分。但是他們又沒有接到過李管事的消息,根本不知道上明鎮的管事已經換了人,因此隻能勉強找理由給自己的一些慰藉。幾人心裏都是惴惴,還沒等商量個子醜寅卯出來,下人就來通稟,說晚宴已經準備好了,請各位管事入席。晚宴準備的相當豐盛,菜品都是珍饈佳肴,席上傅湉沒有出現,隻有傅吉過來交代了幾句,讓管事們安心吃好喝好,東家明天就會過來。心虛的幾個管事試圖跟他套近乎,打聽東家將他們都召集在一起是有什麽大事。傅吉笑眯眯的將塞過來的銀錢收下,嘴裏的話頭卻一點也不鬆,“東家自然有東家的打算,明天一早各位就知道了。”塞錢的管事氣的麵孔漲紅,憤憤的甩袖離開。傅吉笑眯眯的揣著錢去跟傅湉回稟,事先不告訴管事們任何消息,傅湉也故意不出現,都是為了逼著這些心裏有鬼的人現行罷了。心裏揣著鬼,就算莊子裏的高床軟枕也沒辦法休息好,第二天有幾個管事明顯眼眶發青,一副沒精神的樣子。“諸位這精神看著有點差,要是東家看見了,怕是不太好啊。”一個笑嗬嗬跟彌勒佛一樣的胖管事取笑道,他是新升上來沒幾年的管事,在這一堆的管事中資曆不算深,因此以往的這些老人們互通有無時,總是愛撇開他,他倒是也有過怨憤,但是現在他反而感謝這些人看不上他了。昨晚睡不著覺的人多了,他倒是吃嘛嘛香,睡的也好。幹瘦管事瞪他一眼,低低的道了一聲“閉嘴”,昨晚他輾轉反側了一夜,各種糟糕的結果都想了一遍,傅湉還沒動手他就已經把自己嚇得不行,因此聽見胖管事的話反應也格外的大。“劉順,行了!”同伴按住他,低聲警告道:“你臉上哭喪的表情收一收,生怕東家不知道你心裏有鬼嗎?!”幹瘦管事也就是劉順重重的抹了一把臉,勉強露出個難看的笑容來,隨著眾人一起去大堂。大堂已經提前擺好了小幾,小幾上擺放著瓜果點心跟酒水,看起來像是真的隻是個讓管事們鬆快鬆快的普通聚會。然而眾人看著最前頭那把空著的太師椅,卻很難說服自己,這隻是一次普通的宴會。這一場鴻門宴,說不定真的要有人回不去了。眾人在心中默默的想到。晾了這些管事大半個時辰,傅湉才帶著傅吉姍姍來遲。他進門先是笑著致歉,“各位管事久等了,準備瓜果點心可還用的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