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奶奶說,那天她始終帶著淡淡的笑容,吞進肚子裏的淚水多到快溢出來,可她不能哭,她要在他的記憶裏烙上一張最美麗的容顏。


    後來她嫁給大學生,因為他同情她、理解她,陪著她走過最痛苦的光陰。他們結婚生子,可惜大學生早逝,他連牽兒子上學都沒有機會。


    梁奶奶合辛茹苦地養育兒子,好不容易把孩子拉拔大了,娶了媳婦、生了孫女,偏偏交友不慎,為人作保,最後搞得拋家棄子。


    梁奶奶一生坎坷,卻從未怨過天,日子苦到過不下去時,臉上還是帶著淡定微笑,梁雨親她們都不明白奶奶是怎麽做到的。


    梁奶奶告訴她們,最辛苦的時候,就要想想最甜蜜的事,那個未完成的夢中婚禮,就是她心中最甜蜜的回憶。


    這個故事讓方蔚允很感動,尤其是梁奶奶告訴梁雨親姊妹的話,讓他印象深刻。


    如果碰到最辛苦的事,他該想什麽來止苦?


    他努力在記憶裏搜尋,找到的全是他和粱雨親去拜訪客戶、和她在頂樓慶功、和她在車子裏打打鬧鬧、和她在一起的每個畫麵。


    原來和她在一起,就是他最甜蜜的事……那麽從今以後,他絕對不會再碰到最辛苦的事,因為他隨時隨地把甜蜜帶在身上。


    心念一起,方蔚允拿起手機,撥出號碼。


    梁雨親接起電話,還沒有聽見他的聲音,笑容已經態意綻放。


    「粱雨親,你在做什麽?」


    「睡覺,你呢?」她的身體在床上趴出一個大字型。


    「我在念書。」他翻翻大腿上的雜誌。


    「念書?」她大笑著翻過身。「念……「如何見第一麵,就讓女人自動躺平」,還是「最有效率的搭汕法」?」


    「我有你說的那麽風流?」他不爽地眯了眯眼睛。


    「應該有。」她點點頭。


    「你心存偏見。」


    「我心存偏見?上次打電話罵我狐狸精的那個是怎麽回事?」


    「她是我老爸的朋友的女兒,我才見過她一麵,誰曉得她就念念不忘,以我的女朋友自居,她瘋了,你可不可以舉個正常一點的?」


    梁雨親失笑,抓起枕頭把臉蓋住。對啦,她知道他隻是女人緣特別好,知道他的白天、夜晚全給了工作,並且工作時旁邊還有個梁雨親,可她還是忍不住拿八卦來欺負他,誰讓她總是那個受牽連的倒媚鬼。


    「正常一點的?好吧,秘書室裏的陳小姐。」


    「她更變態,我不過誇她咖啡泡得好,她就每天給我泡咖啡。」最狠的是每杯咖啡上麵都畫愛心、寫love都快被逼瘋了他。


    「會計室的林小姐呢?」


    當方蔚允的特助很衰,三不五時要讓人指著鼻子罵,幸好她不是芭比娃娃,她是無敵鐵金剛,來一炮、射一彈,絕不讓自己吃悶虧。


    這麽做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那群女人不敢再跑到她麵前說一堆五四三,壞處是引得許多女人在背後耳語,說她監守自盜,是隻千年老妖狐,還說她不照照鏡子,不知道什麽叫作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在方蔚允身邊工作後,她已經當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豐糞。


    「我發誓,那束花不是我買來送她的。」


    方蔚允歎一聲,他怎麽這麽衰啊,隻不過是人長得帥一點,笑容燦爛一點而已,學校老師不是都這麽敦的嗎?看見人要親切微笑、要熱情打招呼,他不過是略盡禮儀之邦好青年的本分,怎麽會搞到最後,他變成花心大蘿卜?


    不公平嘛,哪有人這樣算帳。


    「幹麽對我發誓,你是我老板,又不是我兒子。」


    「你對我的成見真的很深。」


    「我沒有成見,隻是陳述事實。」她把棉被拉到頭頂,想睡了。


    「梁雨親?」他在電話那頭,一手支著後腦,一手拿著手機,腳也沒閑著,他抬起腳板在空中一筆一劃,慢慢寫下三個字一梁雨親。


    「怎樣?」


    「你喜歡什麽樣的男人?」


    「多金的男人。」


    「為什麽喜歡多金的男人?」


    「這樣我就可以不必上班,天天趴在床上睡大覺,不必接手機,不必卑躬屈膝,不必說請、謝謝、你好,不必泡一杯又一杯不冷不燙不甜不苦不酸的飲料,也不必穿著窄裙、高跟鞋到處跑。」


    「聽起來,你工作得很累?」


    「有一點。」她又打了一個嗬欠。


    「那我去你家接你好嗎?」


    「做什麽?」


    「我的床讓你睡。」


    她咯咯笑了,精神開始有兩分渙散,懶聲喊,「老板。」


    「怎樣?」


    「你喜歡什麽樣的女生?」


    「漂亮的女生。」


    「什麽樣的標準才算漂亮?」


    「至少要像你這樣。」他說,嘴角帶看淺淺笑意。


    「我又不漂亮。」


    「所以我說至少啊,你是最低標準,贏過你就可以了。」


    「那滿街都是你的對象。」


    「不要把自己看得那麽低,你至少還有五十分。」


    「什麽五十分,至少也有七十五好不好。」她閉上眼睛,不滿意。


    「這種大話我不敢講,講出去會被人家笑。」


    輕笑兩聲,她還以為自己是中等美女呢,原來竟然隻有五十分。


    「雨親。」


    「嗯……」她睡意漸濃,反應變遲鈍。


    「你睡了嗎?」


    「口吾……」


    「梁雨親,不許睡,老板還沒睡著,你要陪我講話。」


    「哦……」


    「你不要睡,我給你加班費。」


    「……」這次她連單音節聲音都沒有了。


    「好吧,如果你累了,不必講話,我說給你聽行嗎?上次我不是跟你提到想開咖啡廳嗎?我找到人經營了,你陪我去拜訪對方好不好?那個人是我的大學學妹,長得很可愛,最大的夢想是開咖啡廳,念大學的時候我曾說要幫她完成夢想……」


    唉,他這種人人好的脾氣,怎麽能夠怪女生自作多情?梁雨親閉上眼睛傾聽他有磁性的嗓音,慢慢聽、慢慢入睡……


    當她微微的打呼聲傳進他耳朵裏,方蔚允笑了,輕道一聲,「粱雨親,晚安。」


    本來想就這麽掛了電話的,但他想了想,便在電話那頭輕聲歌唱,唱那首母親曾經為他唱過的搖籃曲,他希望,她的夢裏有他,希望自己在她眼前、夢裏……在她心上。


    大清早,梁雨親童著一份企劃案等在方蔚平的辦公室前麵,等他上班,她很激動、非常激動、超級激動!


    事情應該從半個月前說起,當時公司裏有人提案,在距離台北兩個小時車程的山區裏投資一個度假村,與會的人有八成投下反對票,當中包括了方蔚平和方蔚允。換言之,它變成廢棄的案子。


    但會議結束後,梁雨親聽見了提案的部長帶著失望的語氣說:「真可惜,那是個很好的提案,如果老板肯派人去當地考察,一定會有不同的看法。


    她把對方的話聽進去了,於是她將資料從頭到尾仔細讀過幾次,還上網去查了附近的交通,到最後她找上方蔚允,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


    可是方蔚允認為那種投資不符合成本利益,還透過一堆數據,把不利於投資的原因和道理分析給她聽。


    說實話,她被說服了,可是當天回到家裏,她的第六感催促著要她走這一趟,於是她誰也沒通知,帶著相機、會議資料,在星期日清晨獨自一個人出發。


    幸好她去了,幸好第六鹹催促著她,她為此感到萬幸不已,這一趟對她而言是物超所值,因為原來即使付再多錢給征信社也找不到的小姐,她在那裏找到了。


    對!她遇見魂縈夢縈的晴兒小姐,隻消一眼,她便認出了她,就像當初認出方蔚平、方蔚允般輕而易舉。


    這世的晴兒小姐叫作孫采晴,她有父母、有弟弟,弟弟很可愛,爸爸、媽媽更可愛,她住的地方叫作翠亨村,是個桃花源般的好地方。


    梁雨親在那裏受到了很好的招待,並且在孫采晴的帶領下,拍回了幾百張風景照片,她甚至趁孫采晴不注意時,喊她一聲,拍下她回眸一笑的鏡頭。


    那是張相當漂亮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在山區,陽光灑在拿地上,由於春天腳步接近,野拿脫去枯黃外衣,冒出點點鮮喇翠綠。孫采晴的長發被風吹動,裙擺微微揚起,幹淨的臉龐自然而清新,美得像個仙女。


    梁雨親回到台北,一夜不睡地趕企劃案,並且把孫采晴的照片衝洗出來。


    七點多,她將資料整理好,又隨意打理一下自己,就勿匆忙忙地進公司。


    她激動、興奮、快樂,整個人完全坐不住,抱著牛皮紙袋,在方蔚平的辦公室前麵走來走去,一下子笑,一下子唱歌,一下子蹦兩下,看得方蔚平的秘書一臉莫名其妙。


    終於,時針走到八,方蔚平準時出現,她快步搶到他眼前。


    發現梁雨親,他打趣地問:「你想清楚了,決定跳槽到我這裏?」


    她用力搖頭,用一臉鄭重的表情麵對他的笑容,接著把牛皮紙袋交到他壞中。


    「總經理,我到上回提案投資度假村的地方考察過了,那裏的的確確是個好地方,有當地居民的全力配合,我認為投資案的成功率很高,希望總經理能夠實地走一趟。」


    方蔚平皺眉。「那個提案已經否決了,你為什麽還要翻出來?」


    「因為那是個好提案,可以替公司賺很多錢的提案。」


    她的口氣急促,表情興奮,方蔚平覺得古怪,她的表現和平常不太一樣,於是當著她的麵把牛皮紙袋打開,拿出文件夾。


    看著他打開文件第一頁,看見上麵夾了張照片時,粱雨親的心髒都快跳出來了,有感覺嗎,他對小姐還有感覺嗎?


    果然,方蔚平手指輕輕劃過照片,心底產生了一股說不出口的異樣感受,那是熟悉嗎?他不懂,自己為什麽光看著照片,胸口處就出現微微的心疼?


    對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子感覺心疼實在說不過去,但是厘不清的諸多情緒卻突如其來的將他的心充塞得滿滿,他抬眉問:「她是誰?」


    「總經理,我也想知道她是誰,但這個答案需要你親自去找出來,所以請你、請你務必要親自走這一趟,我保證,你絕不會後悔。」她的期盼全寫在臉上。


    「為什麽?你知道些什麽?」


    她猛搖頭,用力吸氣,「總經理,請你一定要去那裏看看,好不好,拜托。」


    再三叮吟,深深地看著方蔚平,然後一個用力轉身,梁雨親回到了方蔚允的辦公室。


    她丟下了一個大謎團,等著方蔚平去解。


    看一眼手表,可以下班了。


    呼……她揉揉發酸的脖子,把文件歸檔整理好,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把明日的行事曆確定一次,並寄一份到方蔚允的信箱,再列印一份夾在自己的萬用手冊裏。


    從抽屜裏拿出包包,把雜物一一收進去,拿起手機時,她停頓了一下,輕咬唇,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今天下午方蔚允不在,他去接機。


    聽說他的老朋友從國外回來,一個老朋友沒什麽,但如果那個朋友長得很像薛羽蝶,那就……


    本來是她要去接機的,因為方蔚允必須去開會,所以把這件事交給她處理。


    接到對方的照片後,她定定看了兩分鍾,確認過三百回合,確定那個老朋友便是記憶中的四王妃薛羽蝶,然後……深深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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