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遺忘了父母家人、遺忘許多生活技能,說起話來文謅謅的,活脫脫像個古代人,他整整花了三年時間學習各種知識與技能,他的成長與蛻變讓父母親很開心。然後上個月,他忽然從埃及帶回一個女孩叫作楠楠,兩人家世相當,很快就論及婚嫁。


    黎媽說,一直找不到另一半的黎慕華,也認識一個叫雅雅的女孩,雖然正處於你追我跑的階段,但她對雅雅滿意到極點,一天到晚追問兒子有沒有最新進展。


    她以為自己快要變好命婆婆了,誰曉得會發生這個車禍,把她從天堂打進地獄。


    梁雨親抱著她輕聲說,不要急,黎大哥一定會醒的,隻是時間問題,他有那麽愛他的媽媽和家人,如果是她,就算踢死黑白無常,爬也要爬回人間。


    她的話安慰了黎媽媽,讓她滿懷希望。


    但黎慕華沒有清醒,他的昏迷指數是三,住院一個星期後,醫生說他有可能變成植物人,這個消息讓方家、黎家上下無法接受,頓時淒風苦雨、哀號一片。


    方蔚允說:我相信表哥的求生意誌。


    方蔚信說:表哥哪是可以被輕易打倒的人物,他絕對會醒,我用我的腦袋掛保證。


    方蔚平說:不要放棄希望,大表哥一定會痊愈的。


    黎慕易說:大哥會醒來,隻是時間的問題,過去他工作得太辛苦,給他機會,好好睡一覺。


    黎慕易的女朋友楠楠在他耳邊細聲道:你猜,大哥會不會也穿越回古代,去當龍瀝熙了?


    楠楠講這句話的時候,梁雨親就站在她旁邊,雖那聲音很小,可是她聽見了。


    瞬間她的全身冒起雞皮疙瘩,她楞楞地問自己,她有沒有聽錯?


    瀝熙?她指的是大皇子,很有可能被封為太子的那個男人?


    她知道,大皇子瀝熙和四爺閱熙同是瑜妃娘娘所生,是他幫了閱熙一把,皇帝才會將晴兒小姐賜婚給閱熙……


    穿越回去當龍瀝熙?意思是黎慕華的前世是大皇子瀝熙?怎麽可能,太、太匪夷所思了。


    但……怎麽不可能?如果方蔚平可以是三皇子惠熙,方蔚允可以是四皇子閱熙,黎慕華當然可以是大皇子場熙。


    等等……楠楠?簡鬱楠!


    她猛地轉頭望向楠楠,從頭到腳把她看個透徹,拚命在腦海裏搜尋和「楠楠」相關的幾筆記憶。


    像靈光閃過般,梁雨親想起那個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想起那場驚動京城的殉葬禮,那時她和晴兒小姐也擠在萬頭攬動的人群裏麵……


    太子就躺在那個玄色棺木裏頭,靜靜地傾聽百姓們的低泣所交織而成的哀歌,棺木後頭是一頂雪白大轎,轎簾被風吹起,百姓看見轎中端坐著的忠貞女子,心底敬佩不已。


    她身穿著素白嫁衣,衣裳用銀線繡出繁複花樣,頭上、身上所有飾品均是純銀打造,連掩住頭瞼的蓋巾也是純白細緞,那身白,在陽光下透著溫柔。


    「小姐,殉葬的太子妃,是隨軍出征的李荃紫嗎?」雨兒低聲問晴兒。


    「不是,若非李荃紫害憬熙太子喪命,豈有今日之事?據說殉葬的是太子生前最喜愛的女子,叫作楠楠,原本她的身分低下,無法同太子進入皇陵,可她對皇上說:「生不同襲,死同墳,在天雙飛,在地同枝,天上人間,黃泉路上,心相隨。」這番話感動了皇上,破格讓一個小宮女成為太子妃,長隨太子身側。」


    「生不同襲,死同墳,在天雙飛,在地同枝,天上人間,黃泉路上,心相隨……是怎樣的堅貞,才能擔待這樣的愛情?」雨兒低聲問。


    「可不是?一生能擁有這樣的愛情,太子足夠了。」睛兒唱歎。


    楠楠、難難……是上蒼為難了她的人生,還是她的愛情為難了她的性命?可再多為難,此時此刻,雪白花轎裏的她是幸福的吧。


    「太子此生必然無憾。」雨兒應和。


    白色花轎終於打她們眼前經過,轎子搖晃,轎簾微敞,微微露出楠楠的下半臉,兩兒看見、睛兒也看見了,她們都看見楠楠在笑,笑得滿足而幸福。晴兒、兩兒相視一眼,原來愛情,並沒有為難她……


    倒抽一口氣,梁雨親捂起嘴巴,忍不住又多看了楠楠和黎慕易幾眼。


    穿越?她在這一世讀過這類的小說,知道那是怎麽回事,可那不就是天馬行空的小說劇情,怎麽會在現實中出現?


    她再次望著聽說昏迷後清醒卻性格大變的黎慕易,和他身邊相偎相依的豐獻南,所以說,太子沒死、豐獻南沒死,他們從古代時空穿越到了二十一世紀。


    再續他們的愛情?難怪殉葬時的楠楠在笑,笑得那樣滿足而幸福,因為進入皇陵所代表的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端。


    是啊,有孟婆湯就有陰間陽世,有天地神明就有月下老人,有前世今生便有穿越……於是他們這些人全兜在一起,為的是完成前世無法美滿的姻緣?


    「跟我談一談。」高熙雅一把拽住粱雨親的臂膀,以命令的口氣道。


    「對不起,我有點忙。」梁雨親正急著把資料送進會議室裏,她舉舉手中的文件示意。


    她知道對方是誰,隻是沒想到兩人會這麽快就對上,她以為還得拖上一段時間,如果自己的運氣夠好、工作找得夠快,就可以不必和高熙雅打照麵。


    「忙什麽,忙看勾引別人的未婚夫?」高熙雅冷冷一笑,銳利的眸光射向她。


    這句話像巴掌,狠狠甩上梁雨親的臉,她苦笑,對方對自己的敵意還真是千年、萬年不變。


    她頓了頓,開口,「對不起,請你稍等一下,我得讓秘書把資料先送過去。」


    把東西交給秘書後,轉回辦公室,她禮貌問:「請問要喝點什麽嗎?」


    「你以為我是來接受招待的?」高熙雅抬起下巴,一副啤晚天下、高高在上的姿態。


    「那麽,你要和我談什麽?」粱雨親無奈,她越來越相信前世宿敵了,她們兩個,一隻貓、一隻老鼠,不管在什麽時代裏,碰上麵都得鬥爭。


    「你立刻辭職、搬家,走得遠遠的,讓蔚允找不到。」高熙雅目中無人道。


    「我為什麽要?」真強勢的女人,方蔚允嬰了她,會很卒苦吧。


    「我和蔚允快結婚了。」高熙雅笑得張揚。


    「然後呢?」


    她本來就打算辭職走人,因此大可低頭回答「沒問題,經理夫人」,安下對方的心,避開這次的糾紛。但高熙雅的態度太沒教養,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她不再是四王妃,自己也不是從前的小女婢,過去的事她不計較已屬寬容大量,但現在別想在她麵前耍威風。


    「我不準你待在蔚允身邊。」


    不準?她有什麽資格講這兩個宇,就算真的不樂意丈夫身邊有她這號人物,至少做得圓滑點吧,曉以大義或者……給她兩張支票啊,怎麽一開口就是命令、就是不準,她梁雨親又不是吃素的。


    粱雨親無奈。「你的意思是因為你們要結婚,經理身邊所有的女職員都要清除?」


    「不必所有。隻要梁小姐一位。」


    「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針對我?」


    「是針對嗎?公司裏的流言我不確定有幾分真假,但既然我們即1務要走入婚姻,正常人都會事先排除所有不利的狀況吧。」


    「請放心,我不是你口中的不利狀況。」


    「對你放心……」她上上下下地打量梁雨親後,笑道:「是啦,長成這副模樣,我的確可以不必太擔心,隻不過我向來謹慎,就算隻是一根小小的刺,也不容許它存在。」


    所以,她是特地跑到這裏來提醒自己隻不過是一根刺?


    高熙雅真的不聰明,這種事她應該去對方蔚允說,由他出麵辭掉自己,不應該在背後搞小動作,都經過幾百年了,手段不能精進一點嗎?


    「對不起,可以要求我辭職的隻有方經理本人,至於其他閑雜人等的話,我不會放在心上。」


    梁雨親不想多說廢話,隻要高熙雅別來招惹她,屆時自然會心想事成;但倘若高熙雅要惹事,她也不害怕奉陪到底,時代不同,人心大異,她已不是那個任人欺淩的梁雨親。


    「你這個賤女人」


    高熙雅不容許任何人無視自己,搶快兩步,從後麵一把扯住梁雨親的馬尾,力氣之大,害得她差點仰摔。


    梁雨親好不容易站穩腳步,才轉身,還沒開口,兩個巴掌便狠狠甩過來,打得她頭暈眼花。


    「我警告你,我不是那種可憐巴巴的元配,能夠讓你們這種無恥小三騎在頭頂上,不怕死的話,就等著看我的手段。」


    梁雨親回視她,一語不發。她當然知道高熙雅是什麽樣的人,可就算高熙雅手段凶殘、性格惡毒,這裏是民王國家,她相信法律會保護自己。


    「十天之內我會摸清楚你的底細,我會從你身邊的人一個一個下手,不怕死的話,請繼續當你的梁特助吧。」


    高熙雅撂下警告,一甩頭,走出辦公室。


    梁雨親吞下怒氣,走到沙發邊緩緩坐下,這才發覺自己的雙腿抖個不停。


    前世被薛羽蝶虐待的記憶回籠,她仿佛看見自己的指甲被硬生生拔下,鞭子抽在背上的疼痛是那樣鮮明,烙紅的鐵、千針、萬針的刺錐,她仿佛還聽見黑衣人的刀刺入自己身體的聲音……


    「不會的,她不敢,這是個法治國家。」她拚命搖頭,試圖擺脫高熙雅帶來的恐懼,她從包包裏拿出保溫壺,倒出讓人寧神的洛神花茶,再一次告訴自己一高熙雅不敢的,這不是可以任意動用私刑的時代。


    她站在董事長辦公室外麵發呆,靜靜地……靜靜地聽著辦公室裏的討論聲。


    參予討論的人物:董事長、副董事長。


    討論的內容:方蔚允和高熙雅的婚事。


    討論的氣氛:愉快、熱烈。


    一下子,她仿佛從天空墜入深穀,失速的墜跌引發出她的強烈心悸。


    不曉得是因為發燒,還是因為心疼,她突然覺得好冷,冷得不停發抖,明明身處在和平的台北市辦公大樓,她卻覺得自己站在槍林彈雨的戰火之中,轉眼間,已被射得千瘡百孔。


    她的心一陣痙攣,無法遏止的苦澀在責張的經脈問奔竄遊走,一時間綿密的酸楚在空氣裏聚集,一點一滴,將她全身浸泡個透。


    真是的,這明明是早就知道的事,怎麽還會讓人這麽痛,她一定是瘋了才會因為這種舊消息而心痛。


    她不知道自己在門外站了多久,隻知道回神的時候,方蔚平關懷的目光正落在她身上。


    「你還好嗎,哪裏不舒服?」他的聲音仿佛透過瀑布發出來一般,散發著潮濕的水氣,瞬問感染了她的眼睛。


    「我沒事,這個必須交給董事長。」她低頭,把文件遞上去。


    方蔚平接過文件的同時,手心貼上她的額頭。「好燙,你發燒了,早點回家休息吧。」


    她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蔚允不在,我準你假,快回家,聽到沒?」


    梁雨親胡亂點頭,她沒有心情應付方蔚平的溫柔。


    方蔚允在辦公室來回地踱步,心像被什麽東西撓著、挖著,自從他出差,已經兩天沒見到梁雨親,現在好不容易回來了,她竟然不在。


    她去哪裏,怎麽去了那麽久?


    他重重吐氣,坐在沙發上甩手抹抹瞼。現在他知道,兩天不見已經遠遠超過他所能容忍的極限,他必須要在她身邊,必須聽她的意見,必須和她討論每一件大事小事,他必須要每天看見她的臉。


    不然他就會慌、就會急、就會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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