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到岸了。」倉外傳來西屏的聲音。


    十八娘站起身來,「李世子,告辭了。」


    李子期沒有站起身來相送,隻是抿了抿嘴,突然又說了句:「不要答應張問天。他又窮又黑又愛罵人,還愛哭。」


    十八娘有些哭笑不得,這人最近都好好的和她說話,她差點兒忘記他的不著四六了。


    「嗯,所以你是又富又白又懂禮,不愛哭麽?」十八娘調侃道。


    李子期卻像看傻子一樣,驚訝的說道:「我本來就是呀。」


    十八娘擺了擺手,提了提裙擺,輕輕一墊腳,又飛到岸上去了。


    上了馬車,又去首飾鋪子裏逛了一圈,給沈琴選了幾支釵,方才回到府裏。


    這才進門,就看到沈琴急急忙忙的站在二門那兒等她:「十八,你可回來了。方才宮裏來了口諭,皇上要召你進宮。」


    十八娘心中千回百轉,皇上召她進宮幹什麽?李子期知不知道,若是知道,他為何適才不說?


    莫非他知道了什麽?


    「陛下很有威嚴,但意外是一個很好說話的人,十八你別慌,應該沒事的。」沈琴急急忙忙的拉著十八娘往尋梅院走,進宮見聖人之前,得沐浴焚香更衣。


    十八娘腳步不停,口中卻問道:「姐姐你見過陛下?」


    沈琴有些懷念的說道:「嗯,那時候我還小呢,十五裏宮中夜宴,皇後指名讓父親帶我前去,就在那時見到了陛下。他說我長得像魯家人,就是身子單薄,還賞了我一顆嬰兒拳頭大小的明珠呢。」


    沈琴的確和沈澤不是很像,大約是像了魯氏。


    「這麽說來,陛下倒是一個和善人。」十八娘一進屋子,南枝已經打點好一切了。


    她快速的沐浴更衣,輕聲的問道:「可打探過了,是隻召了我一人,還是有其他家的小娘?」


    北流快步上前,幫十八娘梳了一個較為莊重的發髻,回道:「秦家昭娘也去的。」


    十八娘鬆了一口氣,看來不是朝華的事情,是她猜想的那個事兒了。


    馬車一路前行,到了宮門外,又換了宮中的軟轎。


    這還是十八娘初次進宮,但是上輩子大晉皇宮裏去得多了,也不覺得這些宮殿,有什麽新鮮的。


    抬著轎子的麽麽,看著她如此的鎮定,雙目向前,並不斜視。寬大的袖子中藏著一雙潔白如玉的皓腕,那手上戴著的碧綠色的鐲子,近乎深幽,襯托得她的手,皎皎如月。


    等下了轎,十八娘悄悄地塞了一個荷包在管事麽麽手中,笑道:「多謝麽麽引路了。」


    引路的麽麽圓圓的臉兒,笑眯眯的暗自掂了掂手中的重量,悄悄提醒道:「陛下今日心情很好,秦相家的小姐已經在裏頭了。」


    等她說完,鄭喜已經走過來了,對著十八娘說道:「沈小姐,皇上已經久等了。」


    十八娘點了點頭,抬眼看了一下,這裏是甘露殿,趙義的書房。


    等她進殿之後,一眼就看到上座上坐著一個穿著明黃色龍袍的男子,他的眼睛狹長,鼻梁高挺,讓人看不出神色,留有長長的山羊須,這便是趙義了。


    「範陽沈氏十八娘,參見陛下。」十八娘說著,並無害怕神色,不卑不亢的,好似上頭坐著的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上,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長輩而已。


    趙義眯了眯眼,看著十八娘筆挺的脊梁,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半晌才開口說道:「起來罷,你坐到秦昭身邊就好,不用拘束,我與你爹娘都是舊識。」


    十八娘站起身來,也不推脫,直接坐到了秦昭身邊,衝著她點了點頭。


    秦昭今日打扮得格外的華貴,身上戴著的,正是沈耀才送去秦府不久的祖母綠首飾。十八娘心中歎了一口氣。


    趙義一看,驚訝的睜開了雙眼,「你竟然與沈愛卿長得如此之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十八娘已經習慣了,每個見過沈澤的人,再見她,都得這麽感歎一番!


    「你姐姐是叫沈琴吧,和你娘很像,就是性子一點都不像;你性子很像,就是長得不像。」趙義坐在上首,好像真是一個親近的長輩似的,笑著說道。


    「這世界上哪裏有一模一樣的兩個人呀,即便是雙生子,也是不同的,正因為人走了就要喝下孟婆湯,進入輪回,這人命才顯得難能可貴。陛下您說呢?」十八娘緊了緊手,認真的說道。


    趙義一愣,神色莫名的看著十八娘,說道:「你說得極是。你說朕若收你入宮,世人將如何說朕?」


    秦昭一聽,花容失色,撲通一下跪倒在地,拚命的拽十八娘的裙角,示意她跪下求情。


    嘴裏大聲說道:「陛下萬萬不可。陛下適才還說,與十八的爹娘均是舊識。」


    十八娘卻是冷笑道:「陛下的確是萬萬不可。十八不才,長得一張與父親一模一樣的臉。皇上若讓臣女進宮,那世人怕是要說陛下荒淫無度,意圖染指臣公。那時候,天下還有哪位能人,敢為陛下效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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