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娘懶懶的回到道:「知道了,多謝太後關心,十八娘已經睡下了,就不開門,請姑姑喝茶了。」


    那宮女見她說得客氣,柔聲回道:「小娘且安心睡罷。」


    等窗外沒有人影了,十八娘才起身坐到梳妝台前,將頭發解散。


    在銅鏡裏一照,才發現自己的頭上多了一隻發簪,這是一隻銀簪子,上頭有一隻小蜻蜓,蜻蜓的翅膀是用銀絲製成的,薄如蟬翼,走動的時候,蜻蜓的翅膀還會輕輕的動彈。


    蜻蜓的身子上,鑲嵌了墨綠色的玉石,眼睛亦是,與十八娘手腕上的那隻鐲子,十分的般配。


    精致,卻又不算貴重。


    想必適才那些什麽毛毛蟲的鬼話,都是李子期騙她的吧,給她插上這麽一支簪子才是真的!


    十八娘笑著搖了搖頭,將簪子放在桌子上,用手輕輕的觸碰了一下蜻蜓的翅膀,隻見它又搖搖晃晃的撲騰了起來。


    她突然想起了朝華王當年名噪一時的一首詩:「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


    萬壽殿的床上明明是最好的絲綢,可是十八娘還是覺得紮得慌,怎麽都睡不著。


    今晚還真是看了一出好戲。追查私鹽什麽的,不過是為了吸引張問天前來,唐炮才是關鍵呢!那巨大的爆炸聲,所有人都聽到了,趙義的袖再寬,還能替朝華遮住這被炸開了的天嗎?


    一個唐炮出現了,其他的還會遠嗎?她已經可以預見,明日朝堂之上,張問天是怎樣的誌得意滿,慷慨激昂。


    她可是還有一座鐵礦寶山,等著禦使們來挖呢!


    翌日,崔皇後過來探病的時候,秦昭正坐在太後身邊給她念佛經,而十八娘坐在一旁的小桌上,提筆抄著法華經。


    她的字寫得很大,林太後身邊的老麽麽,看著滿意的點了點頭。


    崔皇後看到秦昭和沈十八有些遲疑,頓了頓,還是開口道:「朝華又出事了。這次被人告到了大理寺,我父親如今正是大理寺卿,母親一大早就來相詢,這可如何是好?」


    皇上上朝去了,崔皇後拿不定主意,這才急吼吼的來問林太後。


    十八娘心中暗讚,朝華於後宮而言,那是碰不得罵不得的一個存在,地位簡直壓崔皇後一頭,她心中估摸著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了,卻還是冷靜的不想讓崔家當那把刀。


    現在砍了一時爽,但是日後皇上想起來算賬可如何是好?


    秦昭讀經的聲音陡然一頓,林太後也愣住了,「告的可是昨晚的事?那事兒不是漕運司在管嗎?」


    崔皇後搖了搖頭,「是蘭陵民女蕭然,狀告朝華霸占其家產,逼死其老父,強搶其相公……」


    說道最後一句的時候,崔皇後聲如蚊蟲,顯然也沒有想到,還有這種罪名,會被安在一個女子的頭上。


    這民告官,可是二話不說要打殺威棍的,這蕭然若不是有天大的冤屈,又怎麽可能千裏迢迢上長安來找打?


    「蘭陵蕭然?可是蘭陵蕭氏後人?」林太後沒問別的,反而問起蕭然的身份。


    崔皇後點點頭,「正是,雖然是偏遠旁枝,但也有蘭陵蕭家的血脈。所以才讓人左右為難。」


    若是普通百姓,按下去也不是難事,可蕭然不是,她是貴族,是世家女。


    「到底是怎麽回事?」林太後也慎重了。


    原來這蕭然家中產業頗豐,在蘭陵當地開了一間大酒坊。前不久,蕭然竟然釀出了一種上好的玉黍釀。這酒十分的甘醇,後勁十足,偏偏用料又便宜,一下子就在當地風靡開來。


    蕭家憑借這酒日進鬥金,引來不少人眼紅。


    朝華閣見生意被搶,便開了個極低的價格要買下這個坊子。蕭然自家開著酒坊,蕭家在蘭陵又是望族,她自然是不肯賤價賣掉自己的心血。


    不料,朝華閣的惡人們先是威逼利誘,見沒有效果,又上門砸了他們的酒坊,那麽多酒啊,就這樣一缸一缸的全都給砸碎了。到了夜裏,也不知道哪裏倒了火燭,火借酒勢,一下子整個酒坊全都燒著了,熊熊大火照亮了蘭陵城的夜空。


    蕭然的公爹在打砸的時候,為了護酒被打傷了,再看到祖傳家業被毀,悲憤交加,當夜就一命嗚呼了,婆婆傷心欲絕,也跟著上了吊。


    這一夜之間,酒坊也沒有了,蕭然夫家家破人亡!


    蕭然和相公一起葬了公婆,就去當地報官,可是朝華王勢力太大,無人敢接這場官司。


    她在蘭陵蕭家不過是偏遠旁枝,又是外嫁之女,平時無事自然有家族照顧,真遇上了事,蘭陵蕭氏卻也不想為她對上朝華王。


    他們夫妻二人帶著錢財,準備進京告禦狀,可是剛剛進了長安城,相公柳彥就被一群惡仆給抓走了,還說什麽這麽好看的小相公,朝華王一定會喜歡的。


    蕭然一個弱女子,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相公被人強搶進了王府。她大病一場。


    蕭然字字血淚,告的人和內容都稀奇,偏她那狀紙,寫得跟說書的似的,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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