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爾瓦很清楚,跟洛蕾姬交易,是多麽危險的一件事。


    這個女人的心機、城府,太過可怕,泰爾瓦根本無法想象,一個人類,怎麽能夠擁有這樣的手段,沒有跟她接觸過的人,永遠無法感受到她所擁有的智慧,是多麽令人難以企及,即便是泰爾瓦這樣擁有著相當高智商的腦域改造人,都自認為沒有站在她身側的資格。


    那是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洛蕾姬,已經無法用人類的思維去考慮、揣測和限製了。


    這簡直就是在跟惡魔交易啊。


    但是,為了企業,泰爾瓦沒有任何選擇,隻能接受,而洛蕾姬的要求,也並不是非常的難,泰爾瓦並不理解她是什麽意思,不是因為她的要求多麽的難,而是,太簡單了,甚至到了,對他不僅沒有壞處,還有好處的地步。


    所以,泰爾瓦想不明白,洛蕾姬到底想做什麽,還是說,她的這個局,已經大到連他都看不穿的地步了嗎?


    不過,這些,跟泰爾瓦也沒什麽關係,他從洛蕾姬那裏,知道了企業現在的狀況,得到了深海化的相關信息,同時,也開始了進一步的對深海之力的研究。泰爾瓦不相信洛蕾姬,更加不能將希望寄托在這個女人身上,她說會還企業艦娘之身,可換做是你,你能相信她嗎?


    顯然,泰爾瓦做不到。


    對於洛蕾姬給予他的技術和信息,泰爾瓦並沒有全部都接受,他要了其中最為關鍵、核心的部分,並從這些東西出發,一點點的研究、開發出了獨屬於自己的深海網絡,而在這段時間裏,泰爾瓦做了很多事,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錯的。


    戰爭還在繼續,戰火還在蔓延。


    越來越多的艦娘死去,沉默大海,無名艦,史詩艦,裏麵有泰爾瓦親手建造的,也有,為了戰線,為了她們的提督而犧牲的。


    這無邊無際的冰川之下,埋葬了多少冤死的艦娘,她們殘損的身軀裏,誕生出了多少悲哀的黑色怪物。北方深海,越來越多了,其數量,已經增長到了無法想象的程度,泰爾瓦利用自己對深海的操控,匯聚起了一些智慧型深海與狂暴型深海,然後將北方深海給暫時性的束縛在了極北之地,讓其無法南下。


    隻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的身邊,已經再無一個身影陪伴。


    皇家方舟,也死去了。


    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時候,皇家方舟在一次任務中,犧牲了。


    那個時候,泰爾瓦悲痛欲絕,費盡了一切心機,將皇家方舟的屍首從深海中打擾出來,並將其轉變成了深海,雖然皇家方舟失去了生前的記憶,但跟企業一樣,對泰爾瓦的那份感情,卻依舊保留了下來,她成了智慧型深海,成了集基地棲姬,一百多年來,一直與被放一起,維護著北方深海的平衡與秩序。


    皇家方舟的死,是泰爾瓦的錯,而這樣的錯,他卻犯了一千個,一萬個!


    可是,他沒辦法啊!


    戰爭依舊存在,他太弱小了,與整個世界相比,他無能為力。


    皇家方舟不是唯一的一個,也不是最後的一個,他的戰線,北冰洋的艦娘,全世界的艦娘,都依舊在不斷的死去,深海艦隊的數量,更是以驚人的速度增長、膨脹,每一天夜裏,泰爾瓦都會在夢中聽到北方深海,那極寒冰麵下,數以百萬計的深海棲艦在哀嚎、痛苦的悲鳴。


    所以,他已經停不下來了。


    因為即便他再怎麽犯錯,所做的事再怎麽罪孽深重,為了企業,為了皇家方舟,為了那些沉沒了的艦娘,讓她們能夠複活、安息,泰爾瓦,已經拋棄了身為人的一切,為了她們,他早已不再為人。時光飛逝,他的技術與研究,已經到了最後階段,而這個階段的試驗品,正是他通過某個渠道,從歐洲那邊得到的史詩艦娘,榛名。


    然後,在四十多年前,他對榛名進行了深海化改造。


    而那個時候的榛名,並沒有完全死去,她還有那麽一點生的希望,隻是這份希望,已經不是高速修複與入渠能夠給予的了,為了讓榛名能夠擁有‘生還’的希望,泰爾瓦封印了她的記憶與感情,而所做的這一切,隻是在等待一個可能性,一個幾乎不存在的可能性。


    一個人,一個對艦娘來說,能夠拯救她們,給予她們希望的救世主,新時代的,諾亞!


    原本,對於那些人所謂的方舟計劃,泰爾瓦是不屑一顧的,什麽方舟,什麽諾亞,這根本沒有任何根據,如果憑借一個這樣的計劃,就能改變世界,那他們做了這麽多年的棋子,又有什麽意義?


    但是,很多年後,亞倫出現了,一個原本應該死在行走的版塊手中,卻一反常態的活了下來的幸運兒,而如果所謂的計劃沒有錯的話,那麽亞倫就極有可能,是古老時代傳說中的‘版塊繼承人’。時間是十年前,在十年前,行走的版塊曇花一現,沒人知道它是從哪來的,也沒人知道,這個神話中的生物,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那種地方。


    行走的版塊,一直都是歐皇手裏的兵器,隻有她能夠操縱。


    沒有見過行走的版塊的人,永遠無法想象它的強大,那已經不是人力所能想象的程度了,它,甚至比‘神’還要可怕。


    而之後,亞倫所展現出的才能,以及他所遭遇的深海的反彈,元帥群裏麵,是說‘這是因為元帥級的提督,會引起深海的反彈’,可事實上呢,擁有元帥級的提督buff,泰爾瓦十分清楚這件事的真假。他本身就是北方深海背後的boss,深海會不會對元帥有所反彈,他會不知道嗎?


    這麽說,不過是為了給元帥一個借口,一個能堵上天下人的嘴,讓元帥理所當然不去跟四方深海為敵的借口罷了!


    是的,不去跟四方深海接觸。


    因為所有元帥都知道,所謂的深海到底是什麽東西,她們就是三次世界大戰所留下的後遺症,是他們親手推入地獄深淵的艦娘的亡靈。元帥們,本就對不起這些孩子,又怎麽會去一次次的將其擊殺,然後讓她們回到深海淤泥中,再次從痛苦與絕望裏複活呢?


    深海,是殺不死的,隻要還有怨恨在,她們就無法解脫,隻能一次次的從淤泥裏,從黑暗的深淵中爬出來。


    深海是痛苦的,即便是智慧型深海,也背負著無法感受溫暖,無法擁有味覺等美的享受的副作用,蛋糕醬喜歡做蛋糕,可蛋糕吃到她嘴裏,真的有味道嗎?沒有,因為這就是成為深海的代價,沒有美好的,沒有溫暖的,她們能夠感受到的隻有冰冷、孤獨、悲哀與憤怒。


    然後,在這一切的一切中,苦苦等待而不得,最終,走向絕望,並在瘋狂中崩潰。


    每個深海,都在尋找自己的根源,那個人。


    一些幸運的,找到了她們等待的人,雖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幹什麽,也不明白這種感情,可她們至少有了寄托,有了希望,漸漸的恢複了平靜,哪怕是狂暴深海,也可以像艦娘一般,進行對話和生活(沒有感覺),而那些等不到的,最終麻木的,就成了機器般,不斷在殺戮、破壞的世界裏進行生死輪回,哪怕千年、萬年、百萬年也永遠無法超脫的怪物。


    火焰,在燃燒,整個要塞,都在炮火中崩潰,爆炸聲越來越近,而他,也走到了人生的最後一步。


    可是他不後悔,因為他已經做到了自己最後能做的事情。


    亞倫是個好孩子,將自己的艦娘托付給他,是老俄公這輩子做過的,最明智的決定,而那些被他釋放出來的北方深海,也會在亞倫的炮火下,徹底的超脫,她們的靈魂會得到解放,回歸亞世界,或許在將來的某一天,還會帶著記憶碎片,被別的提督建造出來,再次經曆一段或喜悅,或悲傷的心的人生,最後,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至於企業與皇家方舟她們,會變回艦娘,再次被溫暖所擁抱。


    而這,就夠了。


    要塞實驗室中,老俄公匍匐在地上,他的雙腿,被之前落下的鐵架砸中,已經徹底廢了。


    強忍住那股劇痛,老俄公用顫抖的手,朝著掉落在前方的一架玩具烈風爬去,然後,緊緊的將它抱在懷裏,保護在身下。


    “轟隆!”


    頭頂,一根被燒得通紅的鐵架落下,老俄公,也緩緩的閉上了眼,隻是在他的手中,那個有了相當漫長年代的玩具烈風,卻被他緊緊的抓在了手裏,即便到死,他也不願放手,至少,要將那份回憶,永遠的珍藏在心中:‘對不起啊企業,不能遵循跟你的約定了,這個烈風,可以讓我同我們的回憶一起,在這裏安息嗎。。。’


    即便再怎麽想放手,也想,最後再擁抱你一次。。。


    “呼!”


    再見了!企業!


    “嘣!!!”


    然而,這一刻,老俄公的眼睛,卻緩緩的睜了開來,他抬起頭,頭頂的鐵架,被擋住了,而在他的麵前,一個嬌小雪白的身影,正漂浮在那裏,她舉著手,手掌上拖著的,正是那通紅的鐵架。


    “為什麽,”老俄公虛弱的問道:“要回來?”


    北方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示意他,鮮血從破開的額頭上流下,讓老俄公的左眼不得不閉上,他看向自己的懷中,那裏,正是烈風的位子。


    是嗎,是這個啊。。。


    真是抱歉呢,我,拿了你的東西。


    也許在你看來,這架烈風,從一開始,就隻是你的東西吧。


    “對不起,明明說了要還給你的。”老俄公將烈風從懷中抽出,然後,遞到了小北方的身前,後者用雙手將它重新抱在懷裏:“現在,還給你了。”


    也許這樣,也不錯吧。


    什麽都不帶走,就像以前,什麽都沒能留下那樣。


    啊,沒關係的。


    她們會幸福的,有沒有他,結局都一樣,活了這麽久,自己還有什麽好在意的呢?


    原本,自己就隻是那個冰冷的牢房裏,渴望能夠多看一眼天空的孤兒,比起那個時候,已經得到了這麽多的自己,還有什麽不滿足的嗎,不是已經,很幸福了嗎?


    “泰爾。。。瓦?”


    突然,老俄公心頭一抽,他不可思議的抬起頭,然後,淚水再也止不住了:“歡迎回來,企業。”


    “轟隆!!!”


    “嘣!!”


    要塞在高溫中爆炸,海浪般的火焰從四麵八方湧出,淹沒了這個實驗室,也淹沒了在這個世界裏,等待了近兩百年才等來的,再一次的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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