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錢家,錢寶兒和林昭兩人各自在抄書練字。現在岑夫子的身子已經很重了,生產日子就是這個月,她就沒有過來了,兩人一天怎麽安排都是林昭負責的。


    林昭正好抄完這一頁的字,她抬頭看了出去,看著長廊外站著丫鬟。


    算一算日子就知道郭夫人要來了,林昭對著丫鬟用手指向了還埋頭寫字的寶兒,那丫鬟點點頭,林昭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林昭也做出了知道了的口型,她像是貓兒一樣走在寶兒的身邊,看到她正好寫完了一段,用手擋在了寶兒的麵前。


    寶兒手一抖,墨都弄到了林昭的手背上,「呀,你怎麽不出聲啊,弄髒了手。」


    「弄髒了手,總比你要重抄得好。」林昭拿開了自己的手,「郭夫人來了。」


    錢寶兒的眼睛亮了起來,放下了筆,「真的嗎?」在原地轉了一個圈,手都捏成了拳說道:「太好啦。」


    林昭洗幹淨了手,跟著錢寶兒的身後,她不光是看到了郭氏,居然還看到了沈譽。


    寶兒行禮了之後,就被郭氏摟入到了懷中,摸了摸女兒的頭發,郭氏嗅著女兒的味道,等到眼眶的熱意削減才開口說道:「都這麽大了,和昭昭一樣,都長大了。」


    或許是活動量大了,寶兒在冬天吃肉吃得多,原本比林昭矮小半個頭,現在追趕上了林昭,因為生長得太快,夜裏還腿疼過,結結實實喝了許久的骨頭湯。


    錢寶兒的眼睛亮晶晶的:「娘,爹爹好不好?還有二伯……」錢寶兒掰著指頭數著。


    「你爹好著呢,還給你帶了禮物。家裏人也都好。」


    郭氏和寶兒有說不完的話,林昭就和沈譽說著話。


    林昭一開口問得就是越洋商行玻璃器皿賣得好不好,讓沈譽忍不住笑了起來。


    沈譽看著林昭的模樣,擺擺手笑著說道:「昭昭,你是這話讓我想到了我侄子。」


    當時趙翊林也是這般開口詢問,恨不得還想要核對越洋商行的賬務。


    林昭上一封信擠出去已經是去年十一月的事,好幾個月都沒有筆友的音訊,她的雙手放在膝上,「瑉珣過得怎麽樣?」


    瑉珣是趙翊林的字,甚至林昭為了雕刻印章,也讓林鶴給自己起了字,叫做明衍,這個字是從昭字含義延伸而來的。


    「挺好的。」沈譽說道,「每天就是讀書,寫寫文章,參加騎射,日子過得還算是不錯,張弛有度,個子也長了不少,差不多到了這裏。」沈譽比劃了一下趙翊林的個子。


    趙翊林在宮中的日子如果說是有張有弛,無論什麽課業都可以得到讚歎,那麽趙昶安的日子可不算好過,聽說還要一邊蹲馬步一邊背書,他見著那孩子就覺得可憐。


    不過和以前不一樣的是,趙昶安終於有了出宮的機會,沈譽見到過一兩次,隻是趙昶安的眉總是無法舒展開,像是有無盡的心事一樣。


    趙昶安當然有心事,他本身課業就很重了,又不如太子趙翊林聰慧,而祁贇之對舅舅說,不光是要學課業,還應當在外走一走,了解大齊是什麽模樣。太子有太子太傅教導治國之道,三皇子沒有這個條件,所以需要創造條件,多看多學多思還會體察民情,那麽三皇子定然是要比太子優秀的。


    這些話當然是祁明萱提醒祁贇之的,想要讓三皇子登基,不光是得其他人替他謀劃,三皇子本人也應當方方麵麵都優秀才行。


    於是三皇子的課業很重,還要學體察民情,而跟著哪些人學?跟著祁贇之、衛淞等人。


    衛淞沒什麽本事,全靠著給汪德全拍馬屁,得到了官位的升遷;祁贇之生得俊美,還有聖眷在身,科舉也是狀元郎,他也算是書香門第出身,汪貴妃自然就把兒子托付給了祁贇之。


    趙昶安獲得了能夠出宮行走的機會,但是跟著祁贇之學東西,他總是有一種想吐的感覺,尤其是一開始,祁贇之很是嚴肅地和他說,要學「五常」,也就是仁義禮智信。


    學仁?祁贇之毫無仁愛之心,偏寵妾室宋氏,弄丟了嫡女祁明昭,行為不端;學義?元安公主讓祁贇之可以為官,祁贇之卻怎的對待發妻?學禮?婚前與宋氏行房,誕下祁明萱還裝作是朗朗君子;學……


    趙昶安抱著抵觸的心理跟著祁贇之學習,同時回宮了,自己的功課還要加倍努力,他怎會不累?


    如果說趙翊林張弛有度,那麽趙昶安的弦不斷被繃緊,讓他整個人透出疲憊與緊張。


    當沈譽知道了汪貴妃的野心,知道了他們笨拙地準備培養三皇子,自然也就明白三皇子為什麽皺眉,為何滿是疲態。


    三皇子的處境他很清楚,在長寧宮的沈嵐也很清楚,但是能做什麽?和汪貴妃說破,隻能讓汪貴妃逼得更緊,暗示的話,也沒什麽用。唯一的方法是讓趙翊林不那麽優秀,把皇位拱手讓出。


    趙翊林之後的帝位,合乎道德與法律,沒有拱手讓出的道理,所以對於三皇子的境地隻能夠當做不知道。


    沈譽不打算把這件事告訴林昭,甚至外甥趙翊林也不清楚,此時沈譽隻是呷了一口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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