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伯母雇來的,隻是個暫時照顧少爺飲食起居的小小管家而已。」她從他身邊走過,站定在實木餐桌前,兀自低頭擺放餐具。


    他大步一跨,伸手摟住了她曲線完美的腰,得意且獨裁,「暫什麽時,誰不知道我昴家任何一個傭人的福利待遇都比公務員更好,你巴不得一輩子當我的私人管家吧?嘴硬又愛撒謊的女人!」


    「沒有!我還有……自己想做的事情。」她猶豫道,她深知,現在的他和自己既非誌同也非道合,隻是不得已而被綁在一起。


    昴天拽過她的胳膊,鷹隼般淩厲的眼神,彷佛穿透層層防護,直接命中了她的心思,「什麽事情?不會是找個所謂的豪門小開結婚生子吧?」


    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外表看來清純,野心倒是挺大的嘛!


    他倒想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她還有哪處高枝可以攀附?


    跟不上他的情緒,蘇姍困惑地搖了搖頭,「不……不是的,我以後想做一個國小的美術老師,就這樣而已。」


    與他對視讓她緊張,也讓她害怕,她緊抿著小嘴別開了眼,眼神卻依舊有些驚懼。


    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昴天吊兒郎當地靠近她,直到他的上嘴唇都快碰到她的鼻尖。


    他的氣息瞬間將她包圍住,她慌亂得出手推開了他。


    「昴……昴少爺,我們還是保持一定的距離好……免得……你的女朋友誤會。」


    昴天無所謂地聳肩,單手撐在餐桌上,嗤笑道:「我沒有女朋友,隻有女性朋友,而且我最討厭愛吃醋,以及隨便吃醋的女人了,要知道,森林很大,樹有很多、很多。」


    這就是他的生活方式,不斷地狩獵,隻為永不滿足的「好胃口」。


    蘇姍乾澀地笑了笑,然後繞到餐桌的另一頭,指著桌上的三菜一湯,說道:「快涼了,少爺請用餐吧!」


    他掀了掀嘴皮子,卻不屑再繼續「調戲」她,便落坐享用起他遲到近三小時的午餐。


    兩周前,昴天因飲酒過度和三餐不定時,引起了胃出血而住進了醫院,大前天才被當院長的大舅放回家來,重獲自由的這幾天,與他之前「糜爛」的生活相比,至少做到了晚上十二點前回家。


    至於三餐,因為大舅的要求實在太瑣碎了,以至於能供他這個病患進食的餐廳,隻剩下區區兩、三家,還都開在了市郊,而且超難吃的……所以,工作繁忙的他依舊常常「忘記」自己的人生之中還有吃飯這檔子事。


    似乎對自己的廚藝頗有信心,蘇姍正大光明地盯著進餐時的昴天,暫時的安靜撫平了她內心的那份不安。


    他還是和記憶裏一樣……好看,濃密的眉毛和卷翹的睫毛,一雙細長的桃花眼深刻在線條剛毅的臉上,還有高挺的鼻子和薄如柳葉的嘴唇,一切都是那麽完美,隻是……氣色稍差了一些。


    蘇姍暗想,伯母說得對,他確實需要有個人來好好照顧一下。


    昴天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來,放慢了挖飯的速度,擡頭看了她一眼,說道:「餓的話就一起吃好了,我不介意。」


    心思一凜、身子一僵,她又慌張起來,「不……不用,我不餓。」一麵紅著臉倉皇地走開。


    「要幹嘛?」他伸長了脖子,怕她一走了之似的,凡是在他的地盤,就得一切以他為中心打轉,這是鐵律!


    她回頭,「收拾房間,以後我就住在後門左手邊的那間客房裏,少爺要是有什麽吩咐,打那裏的內線電話就行了。」


    「嗯,去吧。」拿筷子的手一揮,他低頭吃菜,掩去嘴角的黠笑,打電話?就那幾步路,敲門就好了嘛……


    晚上,擺脫了「刁鑽刻薄」又「蠻不講理」的昴天,蘇姍回到自己的房間,倚坐在正對著後花園的高窗木台上發起了呆。


    這裏的一切對她來講都是這麽陌生,這麽真切的陌生使她感到孤獨,比之前任何時候都感到孤獨,哪怕是父母親因為經濟案件而被判刑入獄,家裏隻剩她一人的時候,她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看著院子裏月光映照下的花和樹,她深深歎息,不是遺憾自己沒了千金小姐的身分,也不是怨恨父母的過錯,而是抱歉……對昴天的深深歉意,是她……硬將她自己塞進了他的命運之中……拖累他。


    她還記得隔著鐵窗,父母親對她的叮囑:「千萬別為我們欠下的恩情而犧牲了你的幸福,這點我們也跟你樂伯母說過了,欠昴家的錢和人情,等出獄了我們大人會自己償還,不關你小輩的事,爹地、媽媽愛你,這五、六年我們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父母的話她懂,自從她成年起,母親就認為昴天是不值得她托付終身的人,之後更藉口說她心有所屬,斷了昴家想要結親的念頭。


    她知道,父母是愛她的,想要保護她。


    可是,他們不知道,她喜歡昴天,每每想起小時候的那次初見,她就好開心、好開心……盡管後來昴天變成了花花公子,可始終對他抱著美好期許的她,還是無法抗拒地愛上了。


    回台灣其實早在她的計畫之內,她已經二十五歲了,是時候脫離父母的庇護,獨立生活,然後尋找自己的幸福。


    她的計畫本來也沒有太周全,隻是想要回到昴天的身邊,努力爭取他的心,如果他的確像母親所說的那般不堪,她也會平靜地放手。


    可是天意弄人,曹氏企業破產,雙親鋃鐺入獄,再回來時,她隻能成為他的私人管家,一個在他家寄人籬下的傭人。


    當然,樂萍前往澳洲,替曹家解圍的時候並沒有要求任何的回報,畢竟昴曹兩家三代交好。


    目前這一切,都是她,曹曉,自己要求的,心甘情願。


    她也討厭自己的怯弱和自卑,可事實就擺在眼前、橫亙在心裏。


    是曹家悔婚在先,現在又受了昴家天大的恩惠,要是她再以未婚妻的身分入住昴家,並與昴天平起平坐的話,那她就真要問自己一句:「你曹曉還有沒有羞恥心?」


    其實起初她是不願意跟樂萍回台北的,隻想留在坎培拉的大學裏繼續她的助教生涯,當時她根本沒有再見昴天一麵的勇氣,更別說存在得到他的心、嫁他為妻的想法了。


    後來也是樂萍百般勸說,她才答應回國並照顧「生活完全不能自理」的昴天。


    但她也堅持對昴天隱瞞自己的真實身分,因為她不想讓自己帶給他任何困擾,尤其是感情上的。


    既然老天讓他們無論性格還是家世背景都漸行漸遠,那麽就讓他們始終保持一段距離吧!


    這項協議之所以得以達成,樂萍的心思她也是明白的,應該是希望她跟昴天能夠日久生情吧。


    可是,曹曉已經沒有半點信心了,以前或許還有那麽一點點,現在卻都已經消失殆盡了。


    院後的馬路上一輛車子疾馳而過,刹那明滅的車燈讓她回過神來,她擡手在玻璃上重重寫下「蘇姍」二字,以使自己忘記心中那股隱隱的痛楚。


    從明天起,隻是報恩……僅此而已。


    第二天下午,講了幾通電話後,昴大少爺竟然又違背醫囑去「獵食」了。


    要是沒看過工作時的昴天,那麽是個人都會以為,他昴大總裁是個不折不扣「隻用下半身思考人生」的「斯文敗類」,或者「衣冠禽獸」。


    就好像現在,剛下班就直奔酒吧,左擁右抱的他是絕對不會讓人想到,半小時前他還是員工們眼中認真嚴謹,乃至苛刻的魔鬼上司。


    此刻,他懷裏躺著的是雙九佳人,肌膚嫩得都能掐出水來,他吃牛排隻要三分熟,「深入」接觸過的女人也沒超過二十二歲的,所以狐朋狗友們羨慕之餘都叫他「嗜血虎」,他也舉雙手讚同。


    「虎先生今天怎麽心不在焉的呢?」贏了牌的一名友人取笑道。


    另一友人從他懷裏拉出佳人,攬入自己懷中,也揶揄道:「是喲,完全不在狀態中嘛,還是由我來替你憐香惜玉吧!」


    昴天往後躺去,雙手拍著沙發背,意興闌珊地斜睨著舞池中央的豔麗女郎,「可能是吃多了,還在消化不良哪。」


    在座的都笑了,哇哇嚷成一片,男的罵他風流、女的罵他下流,都當他是縱慾過度。


    對他們的誤解,他隻是一笑置之,難得這麽一次陰溝裏翻船,其實就連他自己都不願相信。


    他確實是吃某人送來的午餐加茶點吃到撐了,害他現在多少有一點後悔。


    後悔下班後為什麽來了這裏,而不是聽從某人的建議,回家吃好吃的老鴨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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