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劍宗,秋葉峰。


    唐紅葉輕輕揉著發疼的額頭,眼裏滿是尷尬與無奈。


    在他麵前,是秋葉峰出身草原的新晉金丹,正喋喋不休的挑撥著七劍宗與霽雲國之間的關聯。


    “霽雲皇室驕奢淫逸,百姓水深火熱,如此腐朽之國早該覆滅,霽雲皇族是一群混吃等死的無能之輩,若我草原一方統管霽雲,定能湧現出更多的修煉之才,壯大我七劍宗!草原勇士已經集結於霽雲邊關,隻要宗門不幹預,一月之內定可讓霽雲徹底消失在鶴州。”


    “我們刺匈族發起的這次戰爭意在鏟除痼疾,替宗門清理出一片適合修行者成長的草場,宗主多年不問宗門之事,這件事長老應該能做主吧。”


    出身草原的金丹是在十年前拜入秋葉峰的真傳弟子。


    來的時候是築基境界,他天賦不俗,十年間從築基到了金丹,而他的口才在草原人當中也算最好的,說得合情合理,頭頭是道。


    隻要唐紅葉這位掌劍長老點頭,草原一方的大軍立刻開拔攻打霽雲,他隻要稍微出出手,拿下一個霽雲輕而易舉。


    隻是令他不解的是,唐紅葉至始至終在揉額頭,不知頭疼著什麽。


    唐紅葉等對方說完,才抬起眼皮,道:“攻打霽雲的事以後別再多想了,你們刺匈族就在天莽草原繁衍就好,宗門不過問國度之爭,這是宗門規矩。”


    草原金丹聽完一愣,萬般不解,還要辯解結果被唐紅葉揮手打斷。


    唐紅葉:“辱罵霽雲皇族,這次我當沒聽見,你如果還想留在七劍宗,以後千萬別在外麵亂說,至於原因很簡單,那混吃等死的霽雲皇族裏有個極王,就是我們當今的宗主大人。”


    草原金丹的大嘴一整天沒合攏。


    他做夢也沒想到,霽雲極王居然就是七劍宗那個低調的宗主。


    這還怎麽打?


    他們草原一方出了個金丹,人家霽雲直接出了個宗主。


    想了一整天,那草原金丹才想通,原來命運就是如此不公。


    ……


    皓月宗,流雲閣。


    流雲閣坐落在皓月宗的最高峰,手可摘星,山頂時而有流雲拂過,景致美輪美奐。


    此地為宗門曆代大長老的住所。


    雅閣後方修建著觀月台,大長老一脈的真傳弟子時常在此切磋劍道。


    徐靜姝頎長的身影立於石台邊緣,如畫的麵龐在夕陽的映照下更加出塵,如世外仙子。


    十年來,她每到傍晚時分都會站在觀月台上,望向天邊的雲朵,直至日落西山。


    這個習慣持續了整整十年,每天風雨無阻。


    她看的是雲,而想的,卻是人。


    “雲有什麽好看的,形狀古怪飄來飄去,怎麽看都像漫天的怪物,師妹看了十年雲,你到底悟出了什麽?”


    身後傳來菜芽難聽又好奇的聲音。


    徐靜姝不曾回頭,始終望向遠方,朱唇輕啟:“悟出了情義。”


    “師妹真是多愁善感,觀雲還能觀出來情義?那漫天的雲彩好看是好看,可風一吹就散了,到時候什麽都留不下。”


    徐靜姝的嘴角抿起一絲懷念的淺笑,道:“至少能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師姐你看,那兩朵雲好像在牽手,原來,雲也有情。”


    天邊,兩朵手掌輪廓的白雲交織在一起,好似在牽手同行。


    嘎吱吱。


    徐靜姝的身後傳來一種骨節錯動的響聲,她豁然回頭,神色驟變。


    身後,師姐菜芽一臉苦楚,嘴巴憋屈得不敢吭聲,在她身旁正站著麵若冰霜的尹千華,兩隻手死死的捏著拳。


    原來菜芽剛才所言,是尹千華以傳音命其而說。


    徐靜姝急忙上前拜見,低頭不語。


    尹千華最為厭惡的便是情之一字,她自己無情,更不允許門下弟子生出任何情愫。


    菜芽哆哆嗦嗦道:“師、師妹她還小,不懂什麽情呀愛呀的,師尊您消消氣,消消氣啊。”


    尹千華極力忍耐著憤怒,盯著徐靜姝許久,沉聲道:“她已經不小了,即將元嬰的宗門天驕,為師也管不住了,不過你要記住,皓月宗宗主之位早晚是你的,宗門大業與兒女私情孰輕孰重,你自己衡量。”


    尹千華說完拂袖而去,沒再回頭。


    徐靜姝想要去抓住那遠去的衣袖,手抬起一半便定在了半空。


    她是大長老養大的。


    她視尹千華如親生父母。


    可她終究會長大,終究會脫離長輩的羽翼,去她所向往的天空翱翔,去追尋天邊她所喜歡的那朵雲彩。


    菜芽唉聲歎氣的搖著頭,她也成了金丹大修士,可麵對師尊仍然感覺到束手束腳,不敢造次。


    “師尊這次好像真的生氣了,師妹你可不能怪我呀,剛才師尊掐著我脖子讓我與你說話,我不敢不聽呀。”


    “我知道。”


    “我們姐妹心連心的呀,剛才我在心裏給你使了好幾個眼色你咋就沒察覺咧,哎,這下好了,師尊也不知啥時候能消氣,她老人家不開心,整個皓月宗都得烏雲密布的,師妹你以後可千萬別提雲這個字了。”


    “我知道。”


    “那小子到底有什麽好,能讓師妹念念不忘的,不就一天跨金丹了嘛,有什麽了不起,我還金丹了呢,師妹你可是我們皓月宗最有希望突破元嬰的天驕,師尊期待了你多久你難道不知道?”


    “我知道。”


    “師尊最厭惡門下弟子談情說愛了,情之一字害人不淺,耽擱了修為不說,還能讓你心境出現裂痕甚至留有心魔!心境不穩如何勘破元嬰呀,為了我們皓月宗的未來,為了師尊老人家,師妹可千萬不能為情所困,悔恨終身呀。”


    “我……知道。”


    石台旁,微寒的夜風吹動了徐靜姝的裙擺。


    她的目光始終流連於天邊,望向那兩朵仿佛牽著手的雲朵。


    皓月宗禁地。


    隱秘的洞窟深處,坐落著祭壇般的龐大法陣,一道道流光形成的柱子豎立四周,構成了浩瀚的陣道禁錮。


    在法陣的最中心,盤坐著一個身影。


    漆黑如墨的長袍籠罩在此人身上,兜帽裏黑漆漆看不出半點容貌,仿佛那就是個披著黑袍的影子,一動不動。


    這個盤坐於此上千年的身影,便是皓月宗的開宗祖師,徐蒼月。


    在大陣外,盤坐著一個白袍身影,古舊的長袍袖口中隱約能看出一條條白骨。


    白衣身影一團死氣,同樣一動不動,轉過正麵即可看清,那白袍下赫然是一副女子的白骨!


    白袍裏的白骨,便是皓月宗的當代宗主。


    尹千華的身影立於白袍身後。


    “弟子不會讓師尊的傳承斷絕,靜姝一定會繼承宗主之位,她的情根,我會親手斬斷。”


    尹千華的低語透著冷冽,她的眼底湧起了一層冰冷的殺機。


    ……


    皓月宗最為隱秘的天牢深處,囚著一個渾身散發著黑氣的紅發女子,此人以十八道鐵鎖禁錮,仍舊時而發出妖魔般的嘶吼。


    隻是吼聲在關押的歲月裏早已麻木。


    腳步聲由遠及近。


    尹千華的身影出現在鐵牢外,默默的盯著囚牢裏的紅發女子。


    “師尊……師尊!你來看我了?你居然會想起來看我!弟子不孝,這麽多年還是驅不散心中魔念,不如師尊送我個痛快,讓我早點超生好了!”


    尹千華冷聲道:“我之弟子,我掌生死,你的命不由你自己。我知道你恨我,恨我殺了你的男人,殺了你們所生的孽種,不過沒關係,盡管恨好了,我是你師尊,自然要替你鏟除修行路上的一切阻礙。”


    “我所愛的人也算阻礙?我的孩子也算阻礙?我成為如此模樣難道不是拜師尊所賜?我已成魔,而你,比我更像魔!”


    尹千華不為所動,冷漠道:“既然你如此恨我,我給你個機會,完成這次任務之後,你可盡情來找我報仇。”


    “好!就讓我幫師尊完成最後一份心願,此次過後,你我再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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