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臻一聽說泡溫泉,立時想起她身著紅紗裙撲向他的場景,忍不住道:「脖子酸和泡湯泉有什麽關係?難道你要連脖子一塊兒泡在水裏麽?」


    薑漱玉不想理會他,隨手拿起一塊手帕,撕作兩份,一隻耳朵裏塞一份。


    當然,他們兩人腦海裏交流,根本無需出聲,可她偏偏這樣,在趙臻看來,她此舉隻有一個目的:就是故意無視他的存在。


    趙臻心中憋悶,暗想:下次朕用身體的時候,你就是喚朕一百聲,朕都不會搭理你一下!


    湯泉宮裏裏外外都是皇帝太後心腹。


    薑漱玉熟門熟路,蒙著眼睛換衣衫,後又縱身跳入湯泉池中。


    泡溫泉時,她穿著衣裳,當然也不用遮住眼睛。她不覺得什麽,而通過她的視線來看外界的趙臻就有點難以忍受了。


    她眼角的餘光有時會閃過一些炫目的白,有時是濕透的貼身紅裙的一角。


    他從不知道,泡溫泉是這麽難受的一件事。


    好不容易等鄭氏出浴,閉目更衣,他才在心底鬆了一口氣。但眼前雖然黑乎乎一片,可腦海裏仍免不了浮現出一些畫麵來,讓他憋悶至極。


    薑漱玉不知道小皇帝心裏的彎彎繞繞,她在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


    她下山時,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現在蠱已被壓製,暫時性命無憂。她也得想法子給師父報個平安,好讓他老人家不再擔心。


    不過,怎麽在狗皇帝無法察覺她真實身份的情況下把信送出去,這還是個問題。


    燭光將人的身影拉的長長的。


    薑漱玉伏案疾書,神情格外專注。然而她寫字之際,卻在心裏問小皇帝:「誒,你知道我寫的是什麽嗎?」


    等了一會兒,沒聽見人回答。


    薑漱玉有些不耐煩了,她纖長的眉微微一皺:「我問你話呢。」


    趙臻本不欲搭理她,但此刻聽她聲音清脆嬌嫩,隱隱帶些嬌嗔的意味。他沒好氣回答:「道德經。」


    他是皇帝,難道連道德經都不認得麽?


    薑漱玉「哦」了一聲,很敷衍地在心裏回了一句:「對啊,你真聰明。」


    趙臻一噎,重重地哼了一聲。


    薑漱玉不以為意,她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將剛寫的道德經放到一邊,又抽出紙張放在麵前。她並沒有急著寫字,而是伸手入懷,熟門熟路取出了用來遮眼睛的黑色長布條。


    就在趙臻好奇她想要做什麽時,卻驚覺眼前再次黑蒙蒙一片。


    「喂,你要做什麽?」


    薑漱玉摸索著拿起蘸了墨汁的筆,一手按紙張,一手在執筆在紙上寫字。她還不忘一心二用問小皇帝:「誒,現在你知道我在寫什麽嗎?」


    趙臻從沒想過她居然還能有這般操作,不由地為之氣結。兩人共用的隻有視覺和聽覺,她閉著眼睛寫什麽,他哪兒能知道?他悶聲回答:「當然知道。」


    「咦,你知道?」薑漱玉微驚,卻不太相信,「那你告訴我,我寫了什麽?」


    薑漱玉隨手寫了幾個字後停手,估計著墨跡幹得差不多了,迅速拿東西遮蓋住,這才解開布條:「你說呀,不知道了吧?」


    眼前重見光明,趙臻卻一聲不吭。


    薑漱玉嘻嘻一笑:「放心,我沒寫你壞話。我祝你千秋萬代,永享太平。」


    她拿掉遮蓋物,低頭看自己遮著眼睛寫的字,唔,這幾個字雖然醜了一些,不過也能認出來。


    趙臻見果真是這八個字,哼了一聲,沒再說話。


    薑漱玉心情甚好,一麵哼著小曲,一麵再次遮住了眼睛。這次她詞不成詞,句不成句,單純為了練習遮住眼睛寫字。


    練了一會兒,感覺能看得過去,她就放下了紙筆。


    她想,關於如何報平安,她已經有了主意。


    七月二十五是薑漱玉和鄭握瑜的十六歲生日。如果不是薑漱玉進了宮,那麽她會於這一日蠱發身亡。


    現在距離那一日,還有六天。


    ——當然,薑漱玉如今體內的蠱被壓製住,沒有性命之憂。不過這個生日,還是可以好好利用一下的。


    於是,在接下來的幾天裏,薑漱玉對小皇帝好言好語,恭敬而柔順,再沒出現過故意無視他的情況。而且,小皇帝處理政務時,她時刻保持安靜,就當自己不存在。偶爾聽到他歎息,她還如同解語花一般,給他講兩件趣事逗他開心。


    趙臻初時對她的行為感到詫異,但是她全麵配合他,也不再做稀奇古怪的事情,他對此還是比較滿意的,心想:這個鄭氏,也挺乖巧懂事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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