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頭望著月亮,心裏惶急,卻幽幽地歎了一口氣:「你問這個問題,那可就說來話長了。你確定要問嗎?」


    她一麵拖延著時間,一麵苦思冥想,尋找合適的答案。


    趙臻輕嗤一聲:「你說呢?」


    「唉,這要從我母親的身世說起。我母親不是普通的大家閨秀,這一點,皇上知道吧?」薑漱玉不著痕跡說著廢話,「她其實會武功,還是從遙遠的苗疆來的。她對我父親一見鍾情,從此情根深種,終其一生,都沒有再回故鄉……」


    趙臻沒有說話。關於鄭夫人的身世,他當然清楚,這在京城不是什麽秘密。鄭太傅娶了一個來曆不明的女子,妻子亡故後也沒再續娶,一生身無二色,是有名的癡情人。


    薑漱玉又歎了一口氣,信口胡謅:「其實很多時候,她心裏也不快活的。她常說,情之一字,著實累人。她不希望她最疼愛的女兒也為情所困。於是,她就給我下了一個蠱,叫……絕情蠱。顧名思義,就是讓人斷愛絕情的。她希望我能守住自己的心,一生不對人動情。如果沒有喜歡的人,那就跟沒事兒人一樣。隻要遇上了為之心動的人,就會心痛如絞,痛不欲生……所以,你明白為什麽我那天看到你以後疼得厲害、不能自控了吧?那是因為我蠱發作了啊!你知道我蠱為什麽發作嗎?那是因為我遇見了你啊!」


    她初時還煩惱怎麽解釋,倒後麵越說越順,仿佛真相便是如此一般。


    趙臻聞言一驚,第一反應就是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輕嗤一聲:「胡說八道!情愛是人的天性。這世上哪有母親會給自己親生女兒下這種滅絕人性的蠱!」


    薑漱玉心口一酸,眼圈兒也不自覺紅了。她方才的話,大部分都是假的,但是她親生母親給她下蠱這一點,卻是千真萬確的。是啊,怎麽會有這樣的母親?可偏偏就被她遇上了。


    她自幼在彤雲山長大,受師父薑大年影響頗深,素來豁達大度,很少將外事放在心上。對生母林氏,因為從未接觸過,所以沒有什麽感情,自然也談不上恨,隻會在心裏暗暗感歎幾句:「奇葩,真奇葩。」


    然而在這個中秋夜,她聽到狗皇帝的這句話,久違了的委屈忽然一股腦的湧上了心頭。她開始心疼自己。如果不是她心血來潮進京,不是她代替鄭握瑜進了宮,又被國師壓製了蠱,那她現在早就活活疼死了。


    趙臻話一出口,沒聽見她回答,隻覺得視線陡然變得有些模糊。他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她可能是眼裏包了一包淚。


    這個結論讓他莫名有些心慌。


    兩人相處這近一個月,他還是第一次見她落淚。他猜想,多半是因為他那一聲輕斥。


    他突然感到不自在起來。她認真同他分享秘密,而他卻回她「胡說八道。」


    年輕皇帝心想,是他過分了。他不該如此直白地去傷她的心。


    於是,他語氣溫和,試圖補救:「朕也不是說……」


    薑漱玉很快擦了眼淚,勉強一笑:「也沒什麽啦,其實如果不是某些原因,這蠱也不會發作。」


    ——不想那些了,記恨一個死人沒什麽必要。過好當下才是真的。


    畢竟按原著裏的說法,林氏並不是有意想殺死這個女兒,隻是腦回路太奇特,想用這樣的辦法逼女兒將來相認,結果陰差陽錯把女兒給坑死了。一個從未出場過的功能性角色而已。


    趙臻卻下意識認為,她口中的「某些原因」,是指她遇上了他。聯想到什麽「絕情蠱」、「一見鍾情」……他大受震動之餘,又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她說的都是真的,那她對他的情意,可以說很深重了。


    薑漱玉擺了擺手:「當然啦,我知道這些事會給你造成困擾,我以後不會再提。我會把那些心思收起來。」


    趙臻輕哼一聲,不置可否,心裏卻有點別扭地想:也不必都收起來。再說,這種心思是想收就能收起來的麽?


    她已進宮做了淑妃,如果真如她所說,對他一往情深。那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畢竟身為宮妃,仰慕君王,也在情理之中。就隨她去吧,不必製止了。


    時間過得極快,一晃眼就到了八月二十三。


    這一天是先帝冥誕,若在往年,自然少不了一番祭祀。不過今年因為皇帝為父親祈福而閉關,就省去了皇帝親自帶人祭祀這一環節。


    酉時前後,國師鍾離無憂帶著一個人悄悄進了湯泉宮。


    這人相貌清臒,兩鬢斑白,剛通過淑妃的眼睛看到他,趙臻就已說出了他的身份:「這是上官國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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