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霜沉默了一會兒:「他今天忽然練習射箭,是不是該秋獵了?」


    信王挑眉,微覺詫異:「對,是該秋獵了,你問這個做什麽?」


    「哥,今年秋獵,我也想去。」趙元霜神情罕見的認真。


    信王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你去幹什麽?別胡鬧。」他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太好,就極溫和地隨意敷衍:「咱們還在孝中呢,這種事,就別去摻和了。」


    趙元霜神情古怪:「你跟我說孝?」


    信王的臉色瞬間變了。他揭發生父,自是大不孝,哪還有臉說孝?如今妹妹這話,不可謂不誅心。


    「好了好了,我不是說你。我知道你也沒辦法。」趙元霜自悔失言,「哥,咱們去看看吧。雖說守孝三年,可這又不是玩樂,熱孝已過,也不能算失禮。」


    信王自嘲一笑:「你說的是,大不孝的事情都做了,還用在乎這些細枝末節?」


    「我也去,你要是不放心,我就穿上男裝,跟在你後麵。」


    信王擺了擺手,麵露疲態:「再說吧,你先好好養病,我回去歇著。」


    他之前一直為了趙元霜的事情操心,也確實困得厲害,回去後簡單洗漱,就上床休息了。


    他一覺睡得極沉,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去年冬天。他親自站出來,揭發檢舉自己的生父。他耳畔是各種議論聲。有誇他大義滅親,為人忠勇的,也有指責他出賣生父、不孝之極。


    他眼前閃過許多人的臉,有父親的,有母親的,有元霜的,有方太後的,也有那個五官精致神情冰冷的皇帝的……


    畫麵陡轉,那些人臉忽然都變成了青麵獠牙的惡鬼向他撲來。


    唯獨他那個堂弟,竟然詭異地穿了一身女裝……


    信王從夢中驚醒,滿頭大汗。


    夜色猶深,他卻有些睡不著了。親自揭發生父這件事,他一直不敢回想。盡管知道他當時無力改變什麽,可他拿出的東西卻成了給父親定罪的最有力證據。


    他沒有直接殺死生父,卻默許並鼓舞了這一事件的發生。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裏,他幾乎夜夜噩夢,但是夢到皇帝穿女裝,還是頭一次。


    信王重新躺下,在心裏默誦《金剛經》,困意漸漸襲來時,他心中一凜,猛然驚醒:他想起來了,皇帝救起元霜後,好像沒有喉結!


    他皺了皺眉,有點不能確定。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喉結很明顯。


    男人十六歲,應該已經長喉結了吧?


    ☆☆☆


    趙臻批準了秋獵以後,下麵的人便開始忙碌起來。


    因為元霜郡主落水一事,再練習騎射時,薑漱玉就又換了一個地方。


    死靶子練過了,活靶子總得再練練。


    趙臻發現這具身體不僅耳聰目明,反應也頗為迅速。他縱身上馬、騎馬疾馳,都頗為容易,且力氣也大,馬上彎弓射箭,並不算難。


    不再憂心秋獵的事情以後,他就又有意無意提點阿玉:「在宮裏不比別的地方,處處都要小心,凡事三思而後行。」


    薑漱玉連連稱是:「你說的對。」


    皇宮危險,果然不適合她。


    趙臻無聲地笑。經過這兩個多月的相處,他自認為對阿玉也有了一些了解。


    在他看來,阿玉此人,雖然言行古怪,但有一顆善心。她崇敬英雄,憐惜弱小,盡管臉皮薄,經常口是心非,可她心裏沒有太多的彎彎繞繞,心思純淨,豁達大氣。


    那天她奮不顧身跳水去救趙元霜,確實如他所說,冒失衝動了一些,但她所展示的果敢善良同樣令他驚喜。


    這般勇氣,不是每個人都能有的。


    趙臻琢磨著,等將來他們身體恢複正常了,他一定要找個機會跟鄭太傅好好談一談,問問他到底是怎麽教出來這樣的女兒的。


    真奇怪,明明剛在湯泉宮看到她時,覺得她哪兒哪兒都不順眼。這還不到三個月,竟然發現了她不少的優點。


    當然,或許現在的她也有一些不完美的地方,不過也還好,這些他都能接受。而且,以後路還長著呢,誰敢說她不會越來越好?


    「我也想騎馬,你讓我騎一會兒。」薑漱玉話一說完,直接占了身體。


    趙臻在瞬間變成了一抹意識,他默默地想:她忽然搶身體這一點,需要改一改。雖然這身體本來就是她的。


    薑漱玉騎馬的次數不多,抓著韁繩,頗為新鮮。她學著趙臻方才的樣子,騎在馬上,任馬疾行,同時彎弓射箭,射向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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