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峰的腳踩在淤泥裏,草鞋被泥漿糊了一層。棚頂上還在淅淅瀝瀝地滴著水,虞峰放了一個瓦罐接在下麵,水滴落在罐子裏,發出“滴嗒滴嗒”的聲音。“我起得晚了些,還是有些潮了。”虞峰看著牆角的糧食,滿臉自責。“明日天氣晴了,曬曬便好。”蘇頁語氣平靜,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虞峰應了一聲,露出明朗的笑。蘇頁也不由地微微一笑,看著那塊架起來的木板,提議道:“可以用木板釘個架子,糧食裝在陶罐裏,放到架上子。”虞峰一聽,臉上露出喜色,“小頁子真聰明,這樣既可以防水,又不怕老鼠來鬧!”蘇頁身子一僵,“還有老鼠?”虞峰理所當然地點點頭,“老鼠很多的,常常偷去大半糧食,我在軍營之時,夥夫還專門抓來老鼠烤著吃。”蘇頁不由地打了個哆嗦,離虞峰遠了些。虞峰發出清朗的笑,“小頁子怕老鼠?”蘇頁沒有正麵回答,而是提醒道:“那個真不能吃,鼠疫足以致命。”不知想到什麽,虞峰臉上露出落寞的表情,繼而點了點頭,應道:“將軍也是這麽說的,後來就不讓吃了。”蘇頁這才鬆了口氣,抬頭看看濕淋淋的茅草頂,說道:“得盡快用油布把棚頂遮上,茅草濕得太厲害恐怕會塌。”虞峰把他按回床上,“我自己去就行,小頁子在屋裏等著。”蘇頁拿起油燈,不急不慌地說道:“我給你照個亮。”虞峰見他堅持,隻得依了。不過,出門之前,他把店家送的油布扯出來,密密實實地給蘇頁裹了一圈。蘇頁由著他折騰,完了之後便拿竹籮遮著油燈,踩著虞峰的腳印走到了外麵。柔軟的鞋麵瞬間被泥水浸濕,蘇頁卻毫不在意。冰涼的雨絲打在臉上,他不由地打了個哆嗦。虞峰又勸,“小頁子還是進屋去吧!”“快點著,早弄好早回去。”蘇頁凍得牙關發緊,聲音也不甚清晰。虞峰隻得加快速度。蘇頁在下麵也沒閑著,總會適時把茅草和泥巴遞給他,省了他上下跑動的時間。確定修補好了之後,便用油布蓋上,壓上土塊。兩個人配合默契,前後不過用了一盞茶的工夫。再進屋時,兩個人都淋成了落湯雞,油燈也滅了。虞峰換了個燈芯,重新把油燈點起來,看著彼此臉上的泥巴和水漬,不由地笑了起來。尤其是蘇頁,這一切於他而言都是十分新奇的體驗,縱然有些辛苦,卻能證明他在正正經經地活著。虞峰從床頭拿出一件幹衣服,毫不吝嗇得給蘇頁擦著頭發。蘇頁沒有拒絕,他已經凍僵了。虞峰確認每一個地方都擦幹了之後,這才說道,“我要去村子裏看看,小頁子一個人在家怕不怕?”蘇頁很快反應過來,虞峰是不放心村裏的老人,他想了想,說道:“我和你一起,也能搭把手。”虞峰給他裹上被子,笑嗬嗬地說:“明日還要翻地、撒菜籽,小頁子撐得住?”不用想就知道,如果再熬上一晚,這副身子八成受不了,更何況,若再淋雨,恐怕會染上風寒,這在缺醫少藥的古代可是要人命的。想通了這點,蘇頁也不再堅持,而是把油布給虞峰裹到身上,囑咐道:“路上小心些,早去早回。”“嗯!”虞峰響亮地應下,臉上的笑仿佛使昏暗的屋子都亮堂了幾分。蘇頁目送著他消失在雨幕之中,這才裹著薄薄的麻被躺回床上。回味著男人爽朗的笑聲,似乎冰冷的雨夜也沒有那般難熬。——雨下了整整一夜,雖然一直都不大,田地裏估計也澆透了。此時正值秋耕,這場雨來得也算及時。虞峰是快天明的時候才回來的,興許是覺得自個兒身上帶著寒氣,故意離得蘇頁遠了些,也不去扯被子,隻合衣躺在床板上。還是蘇頁覺察到他的動靜,執意把他扯到身邊,用薄被搭上。漢子的聲音透著些許疲憊,臉上的笑意卻不減,“蘇花大娘說做衣服的布和絲綿還剩下不少,過兩日給咱們縫個大被子,足夠兩個人蓋!”說這話的時候,虞峰聲音中滿是喜色。“既然剩下不少就縫兩個,省得擠。”蘇頁哆哆嗦嗦地說道。虞峰身子一僵,搓搓手,把他攬到懷裏。蘇頁沒有拒絕,真的是太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