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熙春秀眉一蹙,“走著瞧。”


    城中,攬月閣。


    攬月閣是間酒樓,也是男人的溫柔鄉。


    可它雖是青樓,卻不是胡同裏的那些暗娼私窯可比擬的。這裏的姑娘全是經過長期調敦,嚴格篩選的頂尖清倌,她們不隻貌美如花,還身懷各種才藝。


    有的懂得音律樂器,有的能時詩作對,有的能似蝶兒翩然起舞,有的則有天籟般的歌聲……她們賣藝、賣笑,但不賣身,想與美人一夜溫存,還得姑娘們點頭。


    在這兒就算喝杯茶都不便宜,能進得了攬月閣大門的,非富即貴。


    今晚,孫不凡踏進了攬月閣的大門。


    但他不是來聽曲看舞,更不是來尋花問柳,而是來拜門問路。


    饕餮即將在京城開設分館之事,許多人都知道,但因為收購鋪子實在花了太多時間,因此近期陸續傳出一些“饕餮將鍛羽而歸”的消息。


    他今日便是為了些事來拜會攬月閣的店束,人稱“柳老板”的柳朝曦。


    柳朝曦原是京城名妓,三十歲那年替自己贖了身之後,便在舊時多位恩客的幫忙下開了攬月閣。


    她人脈廣闊,人情練達,不及十年便將攬月閻經營成如今這番榮景。


    攬月閣的客人不乏達官顯要、王公貴族、仕紳強豪、也有風雅的文人……在這兒,訊息發達,不管是從外麵帶進來的,還是從裏麵傳出去的,都能很快的在京城裏傳開。


    而他,希望所有人知道他孫家的饕餮京城分館是開定了。


    於是,他讓薑延秀替他在攬月閣包下一個廂房,並將攬月閣裏最貴的歌妓請到廂房中表演。


    他點名最貴的歌妓為的不是聽那“隻應天上有,人間難得聞”的天籟美聲,而是為了引來柳朝曦。


    能請得起昂貴歌妓的總不會是尋常的客人,身為老板的她一定會親自到廂房中來打聲招呼。


    果然,才聽了兩首歌,喝了幾杯酒,廂房外便傳來柳朝曦的聲音--


    “兩位公子,打擾了。”


    “哪位?”薑延秀問。


    “柳朝曦。”


    “請進。”


    一經獲允,她開門走了進來,身後還跟了兩名正在習藝的小侍女。


    柳朝曦如今已近四十歲的婦人,臉上雖看得出歲月的痕跡,卻是體態依舊、風韻不滅。


    “露兒,”她一進來便喚著那歌妓問:“你可有好好伺候兩位公子?”


    “柳姨,露兒當然沒有怠慢。”


    柳朝曦一笑,便朝著孫不凡的臉望去。


    她至今在紅塵中也已打滾了二十多年,見過的人多如過江之鯽,眼前的人是龍是鳳,她一下子就能看出。


    見這人瀟灑出眾、氣宇非凡,眉宇之間雖透露著英氣及霸氣,卻又沉飲而不張狂,她便知道他不是尋常出身,也立刻能判斷出眼前兩人誰是主、誰是從。


    “公子十分麵生,想必不是京城人士,不知公子高姓大名,出身何處?”


    孫不凡態度從容自若,麵帶微笑,“柳老板,在下孫不凡,是慶春城人土。”


    柳朝曦一聽見他的名字及出身,就立刻知道他便是傳聞中想在城南開設大型茶樓的饕餮小老板。


    “久仰公子大名,今日得見,果然是百聞不如一見。”


    “柳老板你客氣了,在下不敢當。”孫不凡不卑不亢,應對得宜,“柳老板請坐。”


    她頷首微笑,坐了下來,然後幫他斟了杯酒。


    “久聞孫家的饕餮茶樓將在城南開設分館,半年來不斷的收購鋪子,卻因為穆家麵館不願搬遷而一直延宕著。”柳朝曦笑問:“如今孫公子親自前來,想必是已經解決了?”


    “柳老板真是了得,連這樣的事都難逃你的耳目。”他說。


    她一笑,“這攬月閣來來去去的人那麽多,什麽都聽得到。”


    在攬月閣什麽都聽得到,當然也什麽都傳得出去。孫不凡想,饕餮即將無功而返、鍛羽而歸的傳聞必然也在這傳過。


    “實不相瞞,那件事仍未解決,而在下便是為了那間鋪子而來。”他臉上帶著笑意,顯得泰然自若。


    “事情未解決,公子臉上卻不見一絲憂色?”


    “眼前雖未解決,卻不代表解決不了。京城裏都在傳著,說我孫家即將中止開設京城分館的計劃,那可沒有半點兒是真。”


    柳朝曦微頓,然後深深的注視著孫不凡,已然明白了他此行的目的。


    她笑睨著露兒,“露兒,你聽見了吧?若再有人提起饕餮的事,你知道怎麽說了。”


    “露兒明白。”露兒聰敏伶俐,一點就通。


    孫不凡拱手可惜,“在下多謝柳老板。”


    “哪兒的話,公子以後要多多捧場才是真的。”


    “當然。”


    說著,他與柳朝曦的目光對上,兩人互視一笑。


    孫不凡與薑延秀離開時,柳朝曦親自送他們下樓出門。


    兩人甫走出攬月閣,身後便傳來聲音。


    “喂!原來你就是孫不凡?!”


    孫不凡回過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臉孔|l李牧。


    “你……你是衝著『小春』去吃麵的那個人?”他不知道他的名字。


    李牧衝上前,“本公子叫李牧,不叫『那個人』,還有……”他惡狠狠的瞪著他說:“小春不是你叫的。”


    “我愛叫她什麽隨我高興。”孫不凡唇角一勾,笑得有幾分挑釁。


    他哼了聲,“告訴你,饕餮別想趕走穆家麵館,本公子一定會保護小春的。”


    見他儼然一副護花使者的架式,便可知道他對穆熙春真的是一往情深,一片癡心。


    “李公子如此長情癡心,真是令人感動敬佩,不過……”孫不凡笑盼著他,語帶調侃,“你拿什麽保護她?每天去吃麵?”


    說著,他上上下下的把李牧看了一回。


    “瞧你已經把自己吃成這樣,如此下去,那位小春姑娘還看得上你嗎?”


    “你!”李牧被糗了,自然十分氣憤,卻又一時反駁不了。


    雖占了上風,但孫不凡不覺得得意,因為要對付這樣的傻瓜,簡直是不費吹灰之力。


    李牧吃了悶虧,滿臉不甘心,“總之我警告你,不要再去打擾小春,要不然我……”


    “你怎樣?”孫不凡濃眉一糾,往前一步的欺近他。


    他高了李牧一個頭,居高臨下、目光脾院,李牧被他那氣勢一壓,立刻閉上了嘴。


    “穆家的鋪子,我孫不凡是要定了。”他說,“你若為她好,就勸她早早接受我的條件,別再做無謂抗爭。”


    李牧瞪大眼睛,“你、你你這是威脅恐?!”


    “威脅如何?恐嚇又如何?我孫家的饕餮還不曾在哪兒開不了業,就算是京城也不例外。”說罷,他轉了個身,邁開大步走開。


    李牧虛張聲勢的在他身後大吼大叫,“喂!孫不凡,我可不怕你!小春也不怕你,你走著瞧!”


    “孫少……”薑延秀眉心一皺。


    “別理他。”孫不凡淡淡地說。


    薑延秀頷首,沒再說什麽,可他聽見了孫不凡剛才的話,也記在心上了。


    他要李牧轉告那個小春,要她家別再做無謂抗爭,是否意指為了收購穆家的鋪子,縱使要使出非常手段也行?


    威脅如何?恐嚇又如何?我孫家的饕餮還不曾在哪兒開不了業,就算是京城也不例外。


    沒錯,穆家確實延宕了整個京城分館的開業計劃,如今勞動孫不凡親自出馬,更教他薑延秀成了一個無能之人。


    他不能再放任穆家胡鬧了,他得想想法子趕走他們,否則日後,他在這一行恐怕很難再混下去。


    “孫少還想去哪兒繞繞嗎?”他問。


    “不了。”孫不凡一副歸心似箭的樣子,“後一還在客棧等著我呢。”


    平時後一總是跟前跟後,但因為不方便將它帶進攬月閣,於是今日將它關在客房中。他想,它此刻應該已經因不耐久候而吵得所有人都不得安寧了吧?


    “你回去歇著吧。”他遣薑延秀回去,“不必陪我回客棧了。”


    “是。”薑延秀彎身一揖,轉身離去。


    孫不凡一個人走回了廣明客棧,一進門,客棧的夥計便上前迎接,“孫少,您回來了。”


    “嗯。”他立刻問道:“後一沒吵吧?”


    夥計搖頭,“沒吵,它一直待在房裏。”


    “是嗎?”他疑惑,卻又鬆了一口氣。


    後一既粘他又任性,他記得自己有幾次出門沒帶它隨行,它便氣得鬼吼鬼叫,甚至咬爛桌椅、到處便溺,搞得屋裏亂七八糟,臭氣衝天。


    可這次,它竟乖乖的等他,看來,它也漸漸馴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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