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現在如此伺候著他,純粹隻是為了“贖罪”,無關兒女情長。


    “娘,我不是說過不嫁的?我對他……不,我對任何男子都沒有那種想法。”


    她語氣堅定的澄清,卻滿臉潮紅,耳根發燙。


    穆大娘是女人,也是過來人。看著女兒臉蛋羞紅,眼神飄忽,說起話來一副快喘不過氣來的模樣,她己心知肚明。


    陸大夫說得對,眼為情苗,嘴巴再如何否認,靈魂之窗是騙不了人的。


    她隻希望陸大夫也沒看錯孫不凡,別教她心愛的女兒傷透了心。


    “娘啊,”穆熙春勾著她的手臂,語帶撒嬌,“娘真的不必憂心我,女兒自有定見。”


    穆大娘楚眉笑歎,“對你,娘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娘不過是……算了,時候不早了,你趕快給他跟後一送膳去吧。”


    “嗯。”


    穆大娘上樓之後,穆熙春又忙了一會兒,待備好午膳,她將飯菜妥當的放在食盒裏,然後來到隔壁。


    才剛站定,都還來不及敲門,門便開了。


    孫不凡站在那兒,一臉“本少爺不開心”的表情。


    以他開門的速度看來,她猜想他根本是守在門邊等她。


    “齁!”後一握過來,隔著食盒嗅聞著。


    幸好它有狗鼻子,即使隔著食盒也聞得到食物的氣味。嗯,香啊--


    “你知道我快餓昏了嗎?”孫不凡語帶埋怨。


    “你知道我快忙昏了嗎?”她冷冷的回他一句,然後推開他,“讓讓。”


    她往裏麵走,將食盒擱在桌上,打開後她端出白飯、小菜、肉絲湯,還有特別為後一做的肉末拌飯。


    “後一,來。”她先將它的碗往地上一擱。


    後一立刻飛奔過來,以秋風掃落葉之勢,像是恨不得將整顆頭都塞進那碗裏似的吃光了整碗飯。


    做狗有時還挺不賴的--如果有一個手藝這麽好的主人的話。


    隻不過,穆熙春不是它的主人,孫不凡才是。


    可不要緊,她雖不是它的主人,但它會想辦法讓她變成它的“女主人”。齁!齁! 齁!


    孫不凡走過來,一屁股坐下,板著臉,像是在生悶氣。


    穆熙春先瞥了他一眼,才將盛著白飯的碗及筷子擱在他麵前,“吃吧。”


    “我已經餓到沒力氣吃飯了。”他說。


    聽見他這孩子氣的話,她瞪了瞪眼,“我已經用最快速度給你做飯了耶。”


    雖然她理虧在先,又欠他人情,但他也不能將她當是自家丫鬟使喚吧?


    “你可以更快的。”孫不凡看著她,“要不是那顆番薯賴著不走的話。”


    “嘎?”她一怔。


    番薯?他說的是李牧吧?可慢著,他怎麽知道李牧來過?還知道日軍後離開的是他?


    “你是靈魂出了竅?還是天眼通?”她秀眉一皺地問道。


    孫不凡輕哼一記。他既沒天眼通,靈魂也沒出竅,之所以知道李牧來過,而且死皮賴臉的拖到店休時間才走,是因為他不時從窗縫裏查看著隔壁的動靜。


    李牧經過時,他看見了。李牧離開時,他也看見了。


    看見李牧,他就有火。


    “他居然還敢來?”他沒好氣地撇嘴,“也不想想他幹了什麽好事。”


    “使壞的是薑延秀,他隻是受人蠱惑。”穆熙春說。


    “他心術不正才會受人蠱惑。”他膛瞪著眼,麵露慍惱,“你小心點,有一就有二,下次他不知道還會對你使什麽詭計。”


    “什……”她不以為然的輕時著,“他才不會呢,他其實心地不壞,隻是一時糊塗。”


    聽她不斷的為李牧開脫說好話,他更覺惱火。


    “齁!齁!”後一在一旁看著像孩子般使性子的孫不凡,暗笑到差點得內傷。


    唉,男人吃醋的樣子真是既蠢又難看。


    像李牧那種程度的男人,他居然也耿耿於懷?實在是傻得可憐。


    不過這也怪不了他,畢竟這是他二十八年來第一次對女人動了戀心。


    “你生什麽氣?”她一臉納悶,“李牧是我的客人啊,我都原諒他了,你這麽火大是幹麽?”


    這幾天,她可是盡心盡力的伺候著他耶,他到底還有什麽好不滿意的?


    “他是你的客人,我是你的恩人,你說是客人重要還是恩人重要?”


    “客人。”她說:“客人是穆家麵館的衣食父母,你說重不重要?”


    “你……”


    原來他為了她摔得頭破血流,在她心裏卻還是不如李牧?虧他還一廂情願的以為她或許對他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原來是他想太多了。


    “我說孫大少爺,今天早上我喂你吃了火藥嗎?”穆熙春覺得他莫名其妙到了極點,沒好氣地說道。“你慢用,我先回去了。”


    “穆小春!”他喚住她。


    她揚起下巴,“我叫穆熙春,不叫穆小春。”


    “我高興這麽叫你。”他瞥了白飯一眼,“喂我吃。”


    “咦?”她陡地瞪大眼,像是聽見什麽不可思議的話似的看著他。


    喂他吃?他還是孩子嗎?


    “我手疼,拿不了碗。”


    “你今天早上還好好的。”


    “我現在疼。”


    “你是傷,不是殘,我才不--”


    “有人在嗎?”


    突然,外麵傳來女人的聲音,打斷了穆熙春的話。


    聽見外麵有人叫門,穆熙春立刻前去應門。


    門一開,一陣香氣襲來。外頭有兩名女子,皆身著錦繡杉裙,粉光紅豔,十分嬌美動人。


    “請問孫不凡孫公子是不是住在這兒?”


    說話的那人年紀稍長,但因保養得宜,身形十分妓好,風韻也依舊迷人。


    “是是的。”


    “齁!”後一跑過一來,對著陌生的兩名女子映了一聲,教兩人都嚇了一跳。


    它從沒見過她們,但已猜到她們是誰。


    它就說了,攬月閣那種地方少去為妙,現在可好,人家找上門來了。


    待會兒要是穆熙春知道她們是攬月閣的姑娘,就算沒有腥風血雨的場麵,也肯定是醋海生波了。


    “請問兩位是……”


    “我是攬月閣的柳朝曦,這位是露兒姑娘,我們聽聞孫公子受傷,特地前來探望他。”


    “……”穆熙春恍了一下神。


    攬月閣?柳朝曦?她雖不是男人,也沒去過那種地方,可攬月閣跟柳朝曦的名號卻是響亮到連她都有耳聞。


    嗬,孫不凡還真不容易,才到京城來多久,攬月閣的柳老板跟紅牌姑娘便親自登門探望。


    “兩位請進。”穆熙春說著,便領著她們走到後麵。


    “有勞姑娘了。”入內,柳朝曦疑惑的看看四周。


    這地方雖不至於破舊,但絕談不上舒適,孫不凡竟離開廣明客棧搬到這兒來,肯定有其深意。


    而她猜想,那肯定與眼前的穆姑娘脫不了關係--打從一進門,她便猜到了她的身分。


    這房子隔壁便是饕餮至今仍買不下來的穆家麵館,而她從廣明客棧的掌櫃那兒得知,孫不凡正是因為穆家的女兒而墜樓受傷如今孫不凡搬至此地,為的是穆吾家的鋪子?還是穆家的……女兒呢?


    “哎呀,柳姨,你瞧這地方多寒酸,孫公子住在這種地方真委屈……”露兒皺著眉頭,語多嫌棄。


    “露兒,別胡說。”柳朝曦是見過世麵、人情練達之人,就算心裏有任何想法也不輕易表現出來。


    露兒才十八,比起她自然是生嫩得多。


    這時,孫不凡自後麵迎了出來。


    “柳老板,露兒姑娘。”


    “天啊!”露兒見他頭上及臂上都纏著紗布,即使隔著衣袍都很顯眼,她十分驚訝,“孫公子,你怎麽傷成這樣?”


    “兩位如何得知在下受傷之事?”


    柳朝曦一笑,“是廣明客棧的李掌櫃告訴我的,我知道後便立刻前來探望你,露兒也擔心,所以一起跟來了。”


    “原來如此。”孫不凡點頭致意,“讓兩位站在下擔心,實在抱歉。”


    “這是哪兒的話,孫公子實在太客氣了--咦?你在吃飯?”說著,露兒看見後頭的桌子上擺了飯碗跟幾碟小菜,有些訝異,“都什麽時候了,孫公子還沒用膳?”


    “可不是嗎?”他睞了某人一眼,“有人存心想餓我肚子呢。”


    露兒微怔,意會地看了穆熙春一眼,問道:“隻有這名丫鬟伺候孫公子嗎?”


    她這一間,屋內空氣瞬間凝滯了。


    慘了。後一在心裏暗叫不妙。


    它下意識的瞄了穆熙春一眼,隻見她臉色凝肅深沉,眼底飛竄著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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