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幼薇這麽一叫喚,周圍的人都跑過來護著她,七嘴八舌地勸田父:“算啦算啦,小孩子不懂事,嚇唬嚇唬就行了。”


    張師傅也道:“過後好好教訓她就行,姑娘大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挨打,多沒麵子!”


    田幼薇連忙道:“就是!我會氣瘋的。”


    田父被人搶走了鬆樹皮,色厲內荏地指著田幼薇罵:“我才被你氣瘋了!你這個孽障!”


    田幼薇躲在張師傅身後,細聲細氣地道:“張師傅,我覺得我沒說錯,您要不信,也去下麵坐著試試,真的很嚇人!”


    這回就連張師傅都不護她了,沉了臉高聲道:“阿薇!”


    田幼薇吐吐舌頭,先到這一步吧,現在距離出事還早,不急。


    田父痛心疾首:“都是我沒教好!把她慣壞了!”


    “把誰慣壞了啊?這麽熱鬧!”謝大老爺笑眯眯地走過來,探著頭問。


    田父肯定不樂意再將田幼薇的話重複一遍,含糊道:“沒什麽,孩子不懂事,大舅兄怎麽來了?”


    謝大老爺道:“我送匣缽過來。”


    自從上次鬧開之後,謝三兒再未出現在人前,都是謝大老爺親自送的匣缽。


    送來的匣缽都很好,田父挺滿意的,當即拉了謝大老爺往一旁去:“我們那邊喝茶說話。”


    田幼薇立刻跑出來,悄悄跟在後麵。


    田父回頭狠狠瞪她,虛點著她表示稍後再找她算賬。


    田幼薇半點不怕,假裝很可憐地看著她爹。


    田父直歎氣:“真是被慣壞了,一點不懂事……將來可怎麽辦哦!在家還好,去了別家,還不知會怎樣呢。”


    “會怎樣?繼續寵唄。阿薇長得好看又聰慧,那天的事我聽說了,真正是個難得的好姑娘,誰家得了都會捧在手心裏。”


    謝大老爺笑看著田幼薇,眼裏滿是欣賞和喜愛:“阿薇,阿良很久沒見你了,天天念叨你,改天你去我家玩好不好?”


    他說的是他的獨子謝良,和田幼薇也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謝良性情溫厚善良,胸懷寬廣,待人極好,當初田家出事,他曾多次悄悄幫助田幼薇。


    田幼薇對謝良印象一直都挺好,隻是因為邵璟不喜歡她和謝良往來,又因謝氏突然改嫁,兩族有了矛盾,她也就盡量不和謝良往來。


    說起來,謝良的運氣也不怎麽好,娶了賢良好看的妻子,妻子卻難產死了,直到她出事那一年,謝良仍然單身。


    田幼薇回憶著前情,甜笑著道:“好呀,我也很久沒見阿良哥哥了。”


    “你去玩吧,我和你爹說點事。”謝大老爺掏出一包桂花糖送給她:“阿良給你帶的。”


    田幼薇接過桂花糖,笑眯眯坐到角落裏去,豎起耳朵偷聽兩個大人說話。


    謝大老爺和田父說的卻是正事:“聽說朝廷想要自建官窯,到那時咱們怕是很難,我這幾天四處走了走,大家都挺擔心的,不知妹夫怎麽看待這事兒?”


    田父猶豫片刻,道:“我想重燒秘色瓷。”


    昔年越州秘色瓷天下聞名,非皇室不能得用。


    “捩翠融青瑞色新,陶成先得貢吾君。功剜明月染春水,輕旋薄冰盛綠雲。”說的就是越州秘色瓷。


    隻可惜越瓷沒落近百年,早就不出秘色瓷了。


    田家祖上燒了很多年的貢瓷,配釉秘方是獨一份的,他家敢說越瓷第二,無人敢說第一。


    就算多年不燒秘色瓷,傳統仍是在的,田父很有把握能成功燒出秘色瓷。


    “但是秘色瓷成本太高了!且就算燒製出來,朝廷也未必喜歡。”謝大老爺反對。


    田父歎息:“確實成本太高,但若不放手一搏,也是死路一條。”


    謝大老爺道:“其實愚兄有個想法,現在咱們燒的貢瓷,用的是越瓷的胎,汝窯的釉,也不算是真正的汝窯了,若是咱們能燒製出一種比這個還好、又能討今上歡喜的瓷呢?”


    田父皺起眉頭:“比這個還好、又能討今上歡喜的瓷,那是什麽瓷?”


    “集采所長。這些北邊來的匠人,用著咱們的東西,占了咱們的地,卻防賊似地防著咱們,高高在上,實在可氣!我們可以這樣……”


    謝大老爺的聲音越來越小,田幼薇沒能聽清楚,她小心地湊過去,卻被人在身後大吼一聲:“臭丫頭又在偷雞摸狗!”


    田幼薇被嚇得心肝亂跳,氣呼呼回頭,隻見白師傅那個徒弟小蟲站在一旁,氣勢洶洶地叉著腰瞪著她,一臉正義。


    田幼薇氣死了:“你才偷雞摸狗!這是你來的地兒嗎?我允許你來了嗎?我爹讓你來了嗎?偷偷摸摸跑到這裏來,你想幹嘛?”


    她聽聽她爹說話怎麽了?


    她不聽著,難道叫謝大老爺又騙她爹啊?


    “我怎麽不能來這裏?有什麽事見不得人嗎?莫非你家在商量怎麽偷取我們汝窯的秘法?”小蟲勾著頭,脖子上青筋暴起,小眼睛瞪到最大。


    田幼薇心虛地道:“你才見不得人呢!我在我家想怎麽著就怎麽著!你管不著!”


    眼看著田父滿臉不悅地大步衝來,她立刻撒腿往外跑。跑出去一截,還能聽見小蟲大聲道:“田老爺,好好管管你閨女,她偷看我師父配釉……”


    “晦氣!”今天回家一定會被收拾的,田幼薇踢飛一塊石子,鬱悶得很。


    田父奉行的是君子之風,非禮勿聽非禮勿視,且田父還很驕傲,一直認為越州秘色瓷天下無雙,知道她去偷師汝瓷,肯定氣個半死。


    田幼薇鬱悶地走了一圈,想起自己似乎很久沒看到邵璟,就去找人。


    在窯場裏走了兩圈都沒看到人,她不由擔心起來,好像是她說了那句“你不用管我”之後,邵璟就默默地走開了。


    這家夥不會是因此賭氣跑了吧?或者是跑到外麵去玩,迷路了?被村裏的小孩堵住給揍了?


    田幼薇越想越擔心,跑去找老張:“阿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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