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爺一聽就肯了,不過是擺一桌最貴的酒席,喝喝酒而已。


    田大郎這人自來憨厚仗義,心腸又軟,不是那種窮追不舍的性子,喝酒了恩怨,在別人那裏可能不行,在他這裏肯定能行!


    白老爺把周監窯官叫到一旁嘀嘀咕咕,意思是自己沒錢了,要周監窯官出一半的錢。


    周監窯官舍不得,二人在那摳搜許久,也不知怎麽商量的,過來強笑著道:“那就去瓊花苑吃。”


    邵璟一抬袖子:“不知是獅子林貴?還是瓊花苑貴?”


    獅子林一桌最上等的酒席,各色葷素果子涼菜加起來一共六十六道菜,要價一百六十六兩銀。


    周監窯官二人一陣心痛,勉強笑道:“當然是獅子林貴,但他家的菜得提前預定,比如熊掌、魚翅、海參等等都是要先泡發的。”


    “沒事,能湊什麽出來就吃什麽。”邵璟一錘定音,呼喝道:“請人吃飯,還不得請最好的軟轎接送?”


    “應該的。”白老爺親自叫了幾乘軟轎過來,請三人入座。


    邵璟笑道:“我們年輕自己能上,但我伯父上了年紀,怕是要勞煩二位扶一把手。”


    周監窯官和白老爺恨得滴血,卻又不敢不忍,一左一右扶著田父上了軟轎,隻聽邵璟又道:“還有我家的下人,總不能叫他們就這樣走著去吧?”


    白老爺咬著牙又去叫轎子,請平安、如意、喜眉坐了,自己才伺候著周監窯官跟上。


    二人滿心想著這一桌貴重酒菜肯定不能湊齊,就能省錢了,沒想到獅子林生意太好,常年備著這些東西,說上就上。


    周監窯官氣得鼻子現場噴血,還沒擦淨,又聽邵璟道:“這酒席不必安排在雅間,就在大堂好了。”


    白老爺覺著不妙,卻不敢和邵璟強著來,隻能聽他安排。


    少傾席麵上齊,白老爺拉著周監窯官敬酒,邵璟卻按住酒杯,笑道:“是我忘了,周大人這樣子怎能喝酒呢?不合適。”


    周監窯官暗自一喜,以為能這樣算了。


    卻沒想到邵璟微笑著道:“這樣好了,二位學一聲狗叫,這事兒就算過了。”


    “……”周監窯官和白老爺都震驚了。


    白老爺結結巴巴地看著周圍的坐得滿當當的食客,問了一句蠢話:“在這兒叫?”


    邵璟托著腮笑眯眯:“對呀,在這兒叫,這樣顯得比較有誠意,天大的冤仇都能化解。”


    白老爺蠢蠢欲動,周監窯官卻是紫漲了臉皮,整個頭“突突突”地跳著疼。


    讓他當著這麽多人學狗叫?


    那是絕不可能的!


    他好歹也是個官,請個破窯戶吃飯已是屈尊降貴,不得不為之,再當著人學狗叫,他將會成為整個官場的大笑話!以後別想再做官了!


    “不可能!”他大聲吼了出來,使勁拍著桌子,鼻血一滴滴落到桌麵上。


    “嘖,太髒了,這怎麽吃啊?不吃了!我們還是逛街去!”邵璟嫌棄地站起來,一手拉著田父,一手拉著田幼薇,揚長而去。


    “姓邵的,做人不要太絕,小心走路碰到鬼!”周監窯官怒吼,鼻血又噴了出來,於是趕緊捂鼻仰頭熄了聲。


    白老爺要追,卻被夥計抓住腰帶:“客官,先付錢再走!”


    白老爺看向周監窯官,周監窯官捂著鼻子,身子一晃暈了過去。


    白老爺氣了個半死,自認倒黴。


    “阿璟,我們剛才會不會做得太過分了?”田父有些不安,總覺得邵璟和田幼薇的處理方式過激了些。


    邵璟光明正大地牽著田幼薇的手,微笑:“不會。即便我們不這樣做,他們緩過氣來也不會輕易放過我們。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先出一口惡氣,惡心惡心他們,再一巴掌拍死他們呢?”


    這是血的教訓。


    對待不同的人得有不同的方法,惡人隻配得到懲罰,不配得到寬恕。


    田幼薇深表讚同:“阿爹,您先別去想是不是過分,隻想是不是神清氣爽?”


    “確實神清氣爽,從未如此舒爽!”田父爽朗,反正事情已經發生,索性不管了。


    田幼薇點頭:“那就是了。”


    三人高高興興一起逛街,把不開心的事全都暫時丟在一旁。


    次日,有消息傳來,朱將作監突然查看今年的貢瓷上繳情況,查到差了一箱水仙花盆,追究一番,追到周監窯官和王副使頭上。


    王副使為求自保,盡數推到周監窯官身上,周監窯官被當場革職查辦,並被要求賠償燒製花盆的費用,搞得幾乎傾家蕩產,病倒在寓所,從此斷了前程。


    白老爺也受了牽連,被查出上繳的貢瓷當中有好幾件不合格,於是被奪了貢瓷資格,灰溜溜回了餘姚。


    王副使忙著把田父叫去,撥付了燒製花盆的錢款支出。


    田父歡喜得叫了一桌好菜,讓邵璟陪他喝了兩杯。


    邵璟趁他高興,說出自己的打算:“不能總是待在餘姚,一輩子隻做個尋常窯戶,動輒受氣,被人牽製陷害,提心吊膽。我想在此處多留些時候,多結交些人。”


    田父見識了他踢球的威力,也很讚同:“那就多留些時候,正好你楊伯父也在此處,等你踢完球,我們好去拜訪他。”


    田幼薇隻叫邵璟多吃些好的:“接下來還有好幾場球賽呢,多補補。”


    田父破天荒沒有吃醋,也給邵璟夾菜:“不要勉強自己。”


    次日,邵璟按著時辰到了地方,朱將作監早就等著了,才看見他就讓隨從拿了一套嶄新的朱色蹴鞠服:“小邵你換上。”


    邵璟謝過,換好衣服活動手腳,跟著朱將作監上了球場,但見對方隊員不是胖子就是中年人,要不就是些細皮嫩肉的,知道不是常人,卻也不多問,隻管專心踢球。


    有那欺生惡意要傷人的,他也巧妙地避開,既不叫對方傷到他,也不傷到對方,若對方實在太過分,他也會借助巧力給對方教訓。


    等到贏了球賽,朱將作監喜得隻管拍著他的肩膀誇道:“小子,大有前途!好好地打,老朱給你個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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