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們早就來了,但二爺一直在船上不肯下來,見著你們回來,廖先生和廖姑娘都沒回,這才肯下船。”


    阿鬥悄悄和田幼薇說著經過:“二爺這些日子瞧著過得挺好的,每天都練字讀書做生意守鋪子,閑了還去逛街,卻一次都沒看過大夫……”


    “我知道了。”田幼薇給了阿鬥一個沉甸甸的荷包,“照顧好二爺,有什麽不妥當的及時告訴我。”


    明州的醫館不算少,甚至還有海外來的番醫,按理田秉應該去看看才對,然而他一次都沒有去。


    這說明,是真的對未來不抱任何希望了。


    田幼薇卻始終不死心的,她悄悄和邵璟商量:“瞅個合適的機會,和二哥說一說,讓他去看看,說不準咱們這邊看不好,番醫能看好呢?”


    邵璟的眼睛盯著書,不慌不忙:“你別急,這事兒急不來,先緩一緩,等他不那麽在意了,自然而然會去看。”


    田幼薇急了,將手蒙住書:“我沒有書好看嗎?”


    為了讓家裏多添一分喜色,她特意裝扮過了,穿了一身嬌豔的粉色衣裙,還用了胭脂香粉,邵璟竟然不肯看她一眼?


    這可不行!


    邵璟微皺眉頭,不情不願地看過來:“好看,好看,快去忙別的,我再看會兒書。”


    田幼薇生了氣,奪了他的書:“這還沒成親呢,就嫌我煩了……”


    邵璟乖乖聽她念叨了許久,這才道:“心裏好受些了嗎?”


    田幼薇默了片刻,道:“你是故意招惹我的?”


    邵璟若無其事地拿走她手裏的書,平靜地道:“心裏不好受,就得散發出來,不然容易生病。”


    邵璟說完這話,遲遲不見田幼薇有動靜,不由疑惑抬眼,但見田幼薇一動不動地看著他,眼圈微微泛紅,便歎口氣,伸開雙臂:“就算感動,那也不必哭啊,不然就違背我的初衷了。”


    田幼薇猛地跳起來朝他撲過去,邵璟忙道:“小心些……”


    但是已經遲了,他被她撲得連人帶椅子一起翻到在地,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疼不疼?”田幼薇爬起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摸邵璟的後腦勺,好大一個包,她的臉瞬間紅了:“我不是故意的。”


    邵璟輕歎一聲,伸出大手將她的頭發揉了個亂七八糟:“先記在賬上。”


    田秉在外看見,悄無聲息地轉身離開,將門關上,拿起廖姝給他做的衣服鞋襪發了許久的呆,輕輕將臉貼上去。


    次日,田幼薇和邵璟起了個大早,邀約田秉跟著他們一起去看謝良。


    田秉懶洋洋的:“昨天夜裏沒睡好,我再睡會兒。”


    這是拒絕出門。


    田幼薇無奈,隻好和邵璟一起去。


    朝廷取消了各窯場的貢瓷份額,以往十分熱鬧的謝家村比任何時候都要冷清寂靜。


    田幼薇和邵璟一路進去,遇到好幾個人,臉上都沒笑容,愁兮兮的。


    謝良家的大門虛掩著,幾隻雞在院子裏亂走,拉了一地的雞屎,屋裏不時傳來壓抑的咳嗽聲。


    田幼薇敲響門環,叫道:“有人在家嗎?”


    好半天才聽見魏氏有氣無力地道:“誰啊?”


    “舅母,是我,阿薇。”田幼薇走到窗下:“聽說您病了,我和阿璟來看看您。”


    “進來。”魏氏喊了一聲,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田幼薇走進裏屋,但見魏氏躺在床上,一臉病容,憔悴又蒼老,確實病得不輕,便將帶來的藥材放下:“您這是怎麽啦?大夫怎麽說?”


    “不過就是那些病。”魏氏不想多說:“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家裏都好?”


    田幼薇一一答了,問道:“表哥呢?”


    “出去挖草藥了。”魏氏打起精神,說道:“阿薇啊,你和阿璟一直都和阿良好,能不能勸勸他,叫他早些重新娶個媳婦,叫我在死前抱上孫兒?”


    就聽外頭傳來聲響,謝良淡淡地道:“娘,阿薇他們難得過來,就別麻煩他們了吧。”


    魏氏立時打了哭腔,氣喘籲籲地和田幼薇說道:“你看,我是前世作了什麽孽?竟然招著謝家,爹是那樣,兒子也不省心,娶個媳婦還那樣……”


    田幼薇覺著謝良真可憐,便起身打斷魏氏的話:“舅母,我們找阿良有事,您安心養病,我不打擾您啦。”


    “去吧,去吧……”魏氏歎著氣,縮回了被子裏。


    “我給你們煮麵吃吧。”謝良神色尷尬:“家裏這樣,讓你們見笑了……”


    田幼薇見他褲腿和鞋子上滿是泥漿,外衫也不怎麽幹淨,心下便是一歎:“表哥,飯不忙吃,我們除了來看舅母,還想請你幫個忙……”


    邵璟跟著說了去明州做管事,或是去修內司官窯做瓷的事:“你瞧瞧喜歡做什麽,年後跟了我們一起去。”


    謝良眼圈微微發紅,低下頭穩了一下情緒,才道:“我不擅長做生意的,我還是隻喜歡做瓷。”


    這就是想去修內司官窯了。


    田幼薇高興起來:“你先準備一下,安置好舅母,過了元宵節就跟我們走。”


    謝良露出笑容:“我總是麻煩你們……”


    就聽魏氏在屋裏使勁地咳嗽起來,一邊咳嗽一邊哭訴,說的都是自己老了得了報應,病成這樣死在家裏都沒人知道,兒媳婦不見,孫子不見之類的話。


    謝良的笑容立時消失不見,神色麻木地道:“你們回去吧,我得給我娘煎藥了,替我向姑父、姑母、二哥他們問好。”


    回去的路上,田幼薇問邵璟:“阿良表哥會跟我們走嗎?也不是不能安置好舅母,這樣坐吃山空,買藥的錢都沒有怎麽行?”


    邵璟歎道:“我覺著怕是不會跟我們走。”


    謝良確實是好人好脾氣,但脾氣真是好得太過分,所以隻能一直屈服,忍受,忍受,屈服。


    田幼薇歎一回氣,道:“等過了年,設法把他約出來,再和他說說。”


    沒想到第二天早上,謝良就托人給他們帶了信,說自己不去了,要留在家裏照顧魏氏。


    田幼薇歎了一回,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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