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還不需要這樣的機會,可能是這裏生猛海鮮不多見,而且威爾剛尚未問世,所以男人的克製力還不錯。


    不過他在明月樓的書房弄出一塊地方讓她當工作室,連她捏陶的地方也移到明月樓裏,她不大喜歡畫圖時有人在旁邊觀看,但算了,不應該要求太多的,當日間部同學總比當夜間部同學來得好。


    每天他下朝後,她就得在明月樓裏等待王爺回府,幾聲問安、找點話題聊,她乖到覺得自己好賢良,他們一起工作,一起用膳,直到夜了,他才陪她散步回清風苑。


    日複一日、夜複一夜,柳氏、曹夫人都不見動靜,讓阿觀日子過得順心遂意,而且有師傅相幫,她的茶壺越燒越好。


    這天,齊穆韌在處理公文,阿觀坐在旁邊,她畫了許多張茶壺新款,打算讓大薑挑一挑,大薑很有做生意的頭腦,壺還沒賣出幾把,就問她可不可以收徒傳授手藝?


    她的第一個反應是,這樣做茶壺不會變得賤價?她比較喜歡碰到皇帝那種好客戶,一年賣三把,勝過從年頭忙到年尾。


    大薑笑著回答:放心,茶壺後麵的印章決定了價錢,其他師傅製的壺,當然賣不到你的好價位。


    厲害吧,大薑沒讀過商學院,卻懂得品牌行銷。


    比較起齊穆韌,大薑為人處世圓滑得多,他雖致仕卻不太用心經營口,倒是聽說他開的鋪子一間比一間賺錢,私房家底豐厚得很,瞧,有錢到這等程度,還同她計價抽成。


    他和他大哥一樣吃人不吐骨頭、一樣腹黑!


    想起印章,她想起給自己送印章的男人。


    抬眉望去,他正提筆寫奏章,皇帝是倚重他的吧,不時都聽說他進禦書房,這麽紅的臣子,難怪大皇子、二皇子,連要喊那位葉氏老爸一聲外公的四皇子,都爭相拉攏他。


    她明白越是處在這種地位的人越危險,拉攏不成反生害心的大有人在,現在他有皇帝當靠山,哪日皇帝不在了,他會不會下場淒涼?


    需不需要背一首陶淵明的詩送給他?


    這樣一想,阿觀覺得好笑,她真是好管閑事雞婆心,人家有人家的抱負,幹她屁事,難不成陶淵明幾句話,他就會改變人生方向?


    莞爾,她低頭提筆作畫。


    隻是習慣,一個很難改變的習慣,她老是想到什麽就畫出什麽。


    於是三兩下,白紙上出現一個右手拿鬥笠搧風、左手肘靠在鋤頭柄上的農夫,農夫站在茅屋前方,看著兩隻小狗相鬥,嘴邊有著淡淡的笑紋。


    他的身後是一大片、一大片的水田,青色的水稻苗長得很有精神,沒有任何的預告,但你就是會從農夫的笑容裏看見豐收的喜悅,然後再更遠處,山巒起伏,蓊鬱青翠的綠,看得人心曠神怡。


    那張臉,是齊穆韌的,一個飽含笑意的齊穆朝,因著兩條小狗,滿身自在。


    換過一枝筆,她的書法已經磨練很久,但截至目前為止,還稱不上一個好字。


    前輩子,大薑曾經笑話過她,說她和文字有仇,什麽東西到她手下,都能活靈活現、原形重現,隻有文字總在她手下扭曲,所以刻印章,不是她的專長而是敗筆。


    她企圖找一個合理答案,想好幾年想不出緣由,隻好賴到父母親身上。


    她說:這就是揠苗助長的壞處,我一定是太早背詩、太早接觸中國文字,才會下意識地惡意扭曲文字的美麗。


    結盧在人境,而無車馬喧。


    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


    采著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


    此中有真意,欲辯已忘言。


    寫完了,她拿起來看一看、放下再看一看,怎麽看都是幅傑作,下回找機會,拿這張圖試著刻刻看。


    「你在做什麽?」


    阿觀抬頭,發現齊穆韌不知道什麽時候放下筆,轉眼對上自己。


    「我在欣賞自己的毛筆字,真是越寫越見功力了,了不起啊。」她自誇自擂,為自己建立信心。


    「你的字?哼!」


    他沒多說,但光是那個哼字,就足夠讓人自尊受損。


    哈!標準那麽高啊,想當年,別說毛筆,她連拿原子筆的次數都有限。誰不曉得新世代年輕人習慣用鍵盤寫文章,能把文字全寫對,已經能夠充分表現她偉大的文學造詣。


    他走到她身後,拿起她的傑作,一看上眼,老半天都不舍得把圖放下。


    阿觀瞄他,就一張八開大小紙,需要看這麽久嗎?又不是看清明上河圖。


    見他不語,阿觀張揚起笑顏問:「嚇到了吧,爺是不是覺得妾身的字一日千裏,進步神速?」


    他微微一哂,誠實回道:「字普通、圖畫意境不壞,但最好的是這首詩,你寫得相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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