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終於揭開他虛偽的麵具,他一把抓住許根的領子狂吼,“你小子滿嘴噴糞。”管家早就帶人在旁邊候著了,還沒等程二反應過來就被拖了出去。許根掏掏耳朵,“還文明人呢。”他暗想,他看上什麽人,他自己有手會爭取,不勞別人動手。就像是溫水裏快要煮熟的鴨子,不懂行情的外人來了,那不就是要把鴨子給嚇跑了嗎,白沾了一嘴的鴨毛。然後他仔細想了一下程昔,細皮嫩肉的還真透著股鴨湯的鮮味,再切點豆腐塊和小蔥進去,燉一鍋奶白色的鴨湯,當真是有點烹小鮮的味道。在程家的程昔突然打了個噴嚏,他吸吸鼻子,有點莫名其妙的微妙感。當然,他要是知道一會兒工夫他以多變靈活的形象在別人的談話中反複重複出現,並成為談論的中心話題,一定會感到更加微妙的。難道這不是語言的精妙之處……比喻變一變,形象大不同? 9、天生反骨 ...很久沒有再踏足過程家老宅大門的程昔還是這兩年第一回登門。紅木的大門、大理石地麵、大廳裏高懸的吊燈、安靜幹活的管家和阿姨……一切都顯得陌生又熟悉。上輩子小時候隻覺得這裏是個冰窟窿,一切冰冷又沒有人情,有的隻是勾心鬥角和冷漠輕藐,他不斷在這個水晶籠子裏試圖尋找出路,得以解脫,但結果無疑是慘烈的,螳臂當車,頭破血流。然而,再次站在這裏的心情絕然不同。管家過來要幫他掛起大衣,他微笑回絕,“沒事,反正過一會兒就走,我自己拿著就好。”管家看著這位已經長大的少爺,默默離開去泡茶。這時候一串腳步聲從樓上踢踢踏踏傳來,是程昔的妹妹程蓉蓉聽見有人來跑出來看,她見到程昔頓住腳步,她並不驚訝程昔在這裏。她驚訝的是程昔居然根本不想她中的那樣,是個畏縮、卑賤的可憐蟲,這樣的出身,程昔根本不配和他們兄弟姐妹走在一起,他應該在程家某個陰暗的角落卑微的苟延殘喘,可憐又可悲的長大。沒有人會給他關懷,沒有人會為他伸出援手,然後她就可以繼續揚起她孔雀般高貴的頭去嘲笑這個令人厭惡的孩子。但不是這樣的,程昔不僅表現的風度翩翩,而且身上的衣著打扮也絲毫不見落魄,雖然不是什麽價值連城的打扮,但是衣帽齊整,簡潔利落的穿衣風格足以瞬間讓人眼前一亮,博得好感。程蓉蓉向來不喜歡別人奪取她的風頭,同父異母的哥哥也不行。更何況這個哥哥從來不被家裏承認,怎麽可以這樣,太打擊人了。家裏麵的保姆阿姨把程昔引進門在客廳的飯桌上坐下,新到的茶葉飄著清香的氣息沁人心脾,似乎把程昔心裏的陰霾驅散了一些。程昔看了眼包圍自己的親人們,父親、父親的第二任老婆、哥哥、妹妹。父親端坐在主位上,就和他麵對麵地坐在長桌的兩端。家庭成員他們都在溫柔微笑看著自己,父親在關心他的近況,“小昔,在學校怎麽樣?沒有搗亂吧。”程夫人撫摸著他的後腦勺,他卻反應強烈地躲開,妝容濃到能掉下粉的女人冰冷的手就像是一條蠕動的巨蛇,咬上他脆弱的腦幹、脊椎,輕輕一擊便可致命。而哥哥妹妹更詭異了,第一次他的妹妹拿正眼瞧他,“昔哥哥你終於來了,你不知道我都等你老半天了?”程昔覺得今晚的燈光有點令人眩暈。他可能是跟許根呆久了,竟然有點不適應和這群本應熟悉的陌生人做戲。他想要快點結束這種虛與委蛇的逢場作戲,語調幹巴巴的不帶感情,“找我來什麽事,沒什麽事情的話少去打擾我程添爸爸。”程彬重重一拍桌子,“你眼裏隻有程添嗎?你把我這個親爹置於何地?說出去真是讓人笑話,我們程家家業偌大,卻連一個兒子都教不好。”程昔笑,“是嗎,你教過我?我怎麽不記得。”“沒大沒小的混賬東西。”程昔的記憶力很好,所以他甚至可以記得這是兩輩子的記憶裏程彬第二次對他和顏悅色,第一次是在上輩子提醒他要牢牢抱緊許根大腿的時候。“子不教父之過,如果你覺得我實在是個失敗的作品,那麽不妨先麵對自己的失職和無能。”程昔大哥拿出了作為家中長子的威嚴,“程昔你閉嘴,你真是天生反骨,怎麽有你這種頂撞父親目無尊長的混賬東西!”一家人都這樣盯著他,虎視眈眈。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一家子就是這個德行。而他從來都不是這個家庭的一份子。他低頭,“恐怕隻有在需要我的時候,我才是你的兒子。”他忽然看著程彬,又轉頭對著大哥,“你的弟弟。”程昔從小就是軟包子,沒想到出場包裝轉悠一圈回來之後,硬氣了。既然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程彬理了理自己已經露出花白的鬢角,“小昔,你知道嗎,我這輩子隻有你們五個兒子,你的弟弟已經在多年前去了,你知道,我當時看到走出來的是你而不是他我是多麽想要掐死你!”恐怕程彬今天說了這麽多,隻有這句話是真心話。不過五個兒子,還嫌少?程彬真是老糊塗了。他努力擠出一點眼水,“但是我知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們都好好的或者,也長大了,現在你三哥因為幫著家裏打理事業,而招惹到了道上的人,你知道我們程家做生意向來清白,不沾惹這些不幹不淨的東西,這不是實在沒有辦法了,才想到想要找你。我真的是豁出去我的老臉來求你了,幫幫爸爸,把你的三哥就出來好嗎?”程彬言辭誠懇,差一點程昔就要相信他是個一心為兒女著想,為了兒子操碎了心的慈父。但是程昔不由想到當年那場槍擊事件,五年前,他十一歲,程彬在程誌啟死後用冰冷的語調告訴他,是他害死了程誌啟,他是程家的罪人,他這輩子應該用來為他最心疼的小兒子贖罪。——從那一天起,他是程家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