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程昔在注意到水杯底下還壓著一張紙條,上麵隻有四個字:安心養病。程昔把紙片舉起來對著光線看了眼,上麵密密麻麻的筆跡和劃痕泄露了許根的心跡,看起來是寫了許多話又被他劃掉重寫,最後來來去去就剩了這麽四個字。程昔眯著眼辨認許久,很多字跡因為是透過紙張印下來,並不清晰,唯一能夠確認的隻有一句——對不起。程昔捏捏自己的眉心,許根這太子爺,真是讓人煩心。他索性反手把紙片塞在枕頭底下不再去看,但是許根的字已經印在他腦子裏,張揚霸道,果真是字如其人。其實他不知道,許根抱著暈過去的他頓時就什麽迷糊勁都醒了,給他清理完之後,盯著他靜靜躺在床上平穩的呼吸看了很久,他沒開燈,就看天色一點點暗下去,然後兩人完全沉溺在黑暗裏。他其實也能體會到一點程昔複雜的心思,但是由於兩人所處的位置不同,許根想了想,還是覺得沒必要小題大做,兩個大老爺們,唧唧歪歪的像什麽樣子。於是他的一點點煩惱和困惑也隨之消失,這時候譚衛強打來電話。“衛強,什麽事,你說。”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行,你來接我。”出門去接完電話,許根往病房門內看了眼,想想又進去給程昔亮了盞台燈,留了字條於是離開。等許根的腳步聲徹底消失,一直乖巧趴在床腳的小雞腿甩了甩自己蓬鬆的尾巴,明明就是個小短尾抓在手裏都感覺不到幾根毛,偏偏看他那傲氣的表情就跟自己是隻九尾狐狸,有著世界上最昂貴絢麗的尾巴似的。他輕巧躍上程昔的病床,湊著鼻子嗅了嗅,找了個舒服的地方蜷縮成一段在程昔下首入睡。這會兒它看程昔起床梳洗之後又一臉疲倦的鑽進被窩,也不明白為什麽他看完紙片之後似乎心裏舒坦了不少。這麽複雜的問題,人都想不通,更何況是犬類。程昔伸手摟住小雞腿的身子,用下巴蹭了蹭他,小雞腿熱切地伸出舌頭舔回去。一人一獸很快發出淺淺的呼聲,一起一伏,真是什麽樣的主人養什麽樣的狗。果然是——冬日好眠。去證劵交易所辦完事,譚衛強看許根的神情不豫,就提出請他去喝一杯。譚衛強幫許根拉開車門,請他坐進去,然後才吩咐司機開車。許根笑道:“衛強你現在也是一方豪雄,怎麽還跟以前一樣,這些事情哪裏輪得到你做。”譚衛強卻不以為然,“老大別說是為你開車門這點小事,我一輩子給你打下手也心甘情願。”聽到一輩子這個詞許根眉心一跳,他從來不迷信一輩子這種東西,時光會證明它是多麽的殘酷。許根不願意辜負譚衛強一番好意,就跟他在酒樓要了個小包間喝酒吃宵夜。譚衛強斟酒布菜,先幹為敬,一般人眼裏他們還是個兩個半大的小夥子,但是兩人的行事作風卻處處講究江湖義氣,豪氣幹雲。“老大,我譚衛強這麽十幾年遇見最讓人佩服的就是你,要是有什麽人惹了你不愉快,就是惹我不愉快,我一定給他點顏色瞧瞧。”譚衛強的名字雖然聽起來讓人索然無味,但是樣貌不俗,在一幫肌肉遒勁的爺們裏麵稱得上鶴立雞群。他小麥色的肌膚和勻稱健美的身材無一不是謀殺少女心的利器。可是除了看他偶爾泡泡妞,上床對象男女不限、葷腥不計,但是許根從來沒看過譚衛強正經談過什麽朋友,這一點讓他有些奇怪。不過對於感情這方麵,許根相信譚衛強不僅與他誌同道合,還是個中好手。隻不過自從明白自己喜歡上程昔之後,許根就再也沒有在外麵胡鬧過。他以前的確有一些香豔的情史,但是這些他都不曾告訴過程昔。他知道程昔心思重,告訴他了也不能怎麽樣,何必找這些事情去惹他心煩。再說了,不是青春年少嘛,誰沒有衝動過一兩回的。許根眯眼,噙著笑衝譚衛強遙遙舉杯,喉結一滾,一杯白酒下肚,他說:“衛強此話差矣,整天把打打殺殺的掛嘴邊多沒意思,更何況,隻是一點煩心小事,不值一提。”譚衛強錯開眼,正好目光落在許根的腳踝上,許根翹著二郎腿手臂搭在椅背上,這麽個姿勢別人做起來就顯得粗俗,而放在許根身上卻讓人不由感慨,這人一派貴氣好像溶在骨子裏。許根的褲管下露出一截腳踝,燈光下瞧起來像是塊上好的老玉。譚衛強悄悄的……菊花一緊。“老大,你要是那我當自己人,你今天就跟我說說心事,我要是泄露出一言半語,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譚衛強平時不是這樣喜歡打聽別人私事的人,尤其是他的私事,他忽然這樣熱切的態度讓許根起了疑心。“怎麽了,這麽想知道?”他故意這麽問。“老大,我……就是關心關心你。”譚衛強一瞬間臉色黑裏透紅,這樣欲說還休、半遮半掩的態度,換了誰,但凡是個有點情商的都明白他想說什麽了好嗎。許根摸透了譚衛強的心思,他藏的可真是深啊,他以前怎麽就沒看出來這個左膀右臂對他有那麽點不該有的感情,他不喜歡別人這樣明目張膽的試探,所以……今天看起來他倚重的人似乎沒以往那麽順眼。不過他當然不會因為這點小事跟譚衛強翻臉,那會顯得他杯弓蛇影,令人寒心。於是他歎了口氣,“衛強,我好像幹了件錯事。”聽聽譚衛強怎麽講,未必是一件壞事。他敢肯定,譚衛強要是一隻狼,那麽他現在肯定是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許根接著說:“我把程昔弄傷了。”“在床上。”他補充。這話是大實話,但是表達卻很有意思,落在譚衛強耳裏隻能是半真半假虛虛實實。譚衛強如受五雷轟頂,虧他還能保持鎮定,“這有什麽可煩惱的,現在都是什麽時代了,哪裏還時興什麽滅人欲存天理的說法,老大想要什麽人,左右翻不過你掌心。”許根點點頭,“那他要是心裏有個疙瘩,自己那道坎過不去怎麽辦。”譚衛強脫口而出,“這好辦,把他拴在身邊,時間久了自然能夠想通。”但實際上譚衛強對程昔嚴重嗤之以鼻,還不知道他使了什麽妖術把許根迷得五迷三道的,雖然譚衛強對許根芳心暗許,但是他自詡是個正直的人,這種正直的死心眼一旦認定程昔屬於歪門邪道,一想到他在床上的樣子真是五內俱焚,恨不得衝到程昔麵前就把這個小妖孽給掐死了大家同歸於盡。繼續說許根的反應,他表示這個思路不錯,問道:“那你有什麽好辦法?”譚衛強腦內小宇宙高速旋轉,忠肝義膽肝腦塗地一臉誠懇說道:“斷其後路,請君入甕。”譚衛強功課做的好,他早把程昔這個人研究透徹了,於是他從長遠戰略角度開始給許根分析講解,“程昔這個人據我觀察,他的交際圈子十分狹窄,除了唯老大你馬首是瞻,幾乎很少跟別人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