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離一邊為程久孺布菜,一邊道:“再怎麽善解人意,程久孺的心頭肉始終是那大大咧咧的藥郎不是?”程久孺勾起唇角,並未回答,隻是輕抿了一口手中的美酒。“說到正事。”程久孺肅顏道,“我是得知消息,韓子緒今晚就在這凝翠閣宴請幾位他的至交好友,所以……”莫離聽言,心中沒來由地一陣亂跳。“你的意思是……”程久孺點頭道:“我要的這個雅間,便就在韓子緒所設筵席的隔壁。”第20章 真相4“那……”莫離還想問些什麽,卻看到韓子緒將食指豎在嘴前,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莫離會意,即刻將懸在嘴邊的話咽了下去。程久孺走到兩間廂房間隔的牆板邊上,招招手,讓莫離跟了過來。莫離沒有程久孺那樣渾厚的內功,不像程久孺般即使不用貼著門板也能清楚地聽到對麵的談話。程久孺見莫離將一邊耳朵貼在牆上,眉關緊鎖,輕笑一聲,用內力在牆上不起眼的地方戮了個洞。莫離看著程久孺在洞邊做了個“請”的動作。莫離有些不好意思,換做是平日,他定是不會願意做類似這些可稱之為雞鳴狗盜之類的偷窺之事的。但牆的另一邊已經隱約傳來了賓客進門,相互應酬互讓主位的聲音。聽到熟悉的聲音從那邊傳來,莫離的心砰然一跳,再也記不得什麽禮義廉恥,便匆匆湊過眼去。在那丁點大的小縫裏,莫離有些艱難地看著。落座在主位右側的,是一青衫儒雅的書生打扮之人,腰佩綢光藍帶,上插一通體碧綠的玉簫。程久孺牽起莫離的手,用指尖在他掌心寫字,以便告訴他一些對麵之人的情況。原來,那身持玉簫的人,便是白道中有名的一闋青蕭震雲間的瀟湘公子賈孟齊。隻見那賈孟齊拿起桌上的白玉酒壺,分別為在場的另外二人斟酒。以此看來,在座三人中,應以其輩分最低。而位於主位右側的人,一襲樸素的灰衣,發髻上也隻簡單地以白稠固定,衣著遠沒有那賈孟齊華貴。但此人眉間散出一股傲然之氣,眼中波瀾不興,頗有俠客之風,光是桌上擺的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便可管中窺豹,略從其中知其一二。原來,那人便是名滿天下的落霞山莊的少莊主李肖。程久孺心中暗道:那韓子緒才剛回歸天道門不久,便已將賈孟齊這在白道中炙手可熱的青年才俊籠絡到自己手下,而那李肖,則是韓子緒的幼年玩伴,從小便一起習武玩耍,直到韓子緒被送到天佑宮拜師。看這三人的熱絡程度,看來交情不淺,可見那韓子緒的手腕實在是非同一般。視線再度轉移,因那賈孟齊起身為距離稍遠的李肖倒酒的緣故,莫離才得以看到坐在主位之人。隻見那人身著一身淡雅白衫,白衫乃上好的蘇州絲綢所製,上壓繡清麗高雅的暗紋,白衫外,尚有一層薄如蟬翼的輕紗籠蓋,天青色腰帶上,鑲嵌一顆碩大的碧綠貓眼石。往上看去,那人眉眼帶笑,連那星輝月明都為之燦然失色,而他舉手投足間,由內而外,自然而然地散發出的氣勢,竟生生地將身邊那也算出色的二人給壓了下去。也難怪賈孟齊與李肖這般心高氣傲的人也心甘情願地屈居於其之下。看那人言笑晏晏,豪爽地一杯一杯喝下他人以各種名義所敬的酒,可謂是來者不拒。半晌過後,韓子緒仍雙目如炬,未見絲毫醉意。倒是那些灌他酒之人,不知幾杯黃湯下肚,也開始臉色微醺,席間的話也多了起來。莫離見到韓子緒這般風采卓然,知道他定是在重重危機之中化險為夷,心中壓著的大石,也頓時落了地。不知那酒席何時才能結束,好讓自己也能與那思念了多日之人說上幾句話。剛想著,便聽到那賈孟齊道:“韓兄果然好酒量,好酒量!我賈孟齊本以為自己千杯不倒,總也能在這方麵略勝韓兄一籌,今日看來,真是班門弄斧,班門弄斧哪!”李肖也笑道:“雖說韓賢弟與我二人年歲相差不大,但論起足智多謀,臨危不懼的本事來,連我這愚兄也不得不甘拜下風。”韓子緒並未多言,隻是舉杯道:“兄弟謬讚了,韓某愧不敢當,願自罰三杯。”說罷舉杯便飲,身邊的人齊聲叫好。韓子緒雖是自謙之人,但在受到盛讚之時,眼中也難免流露出淡淡的歡喜之色。那賈孟齊轉了轉自己手中的酒杯,喚了聲韓兄,卻欲言又止。韓子緒是何等機敏之人,便道:“賢弟有何疑慮,不妨直說。”賈孟齊道:“我對韓兄身份自是深信不疑,但我擔心,蒼龍門的人定不肯輕易作罷。”李肖放下手中酒杯,正色道:“沒錯。他們定會死抓著你手中沒有禦龍令之事興風作浪,實在不妙。”賈孟齊道:“韓兄也不像是疏忽大意之人,對外界所說的不慎將禦龍令丟失之事,我看其中背後定不隻是那麽簡單吧?”李肖見賈孟齊將舊事重提,趕緊看向韓子緒。隻見韓子緒神閑氣定,麵色並無不愉。“小老弟自可放心,韓賢弟做事,定有他的分寸。”那賈孟齊知其說錯話,便也爽快地自飲一杯,道:“也是,韓兄向來莫測高深,非我能望其項背,小弟卻是問了不該問的事了。”李肖見席間氣氛稍僵,便想起另一話題來。“說起韓賢弟,不僅是才華過人,就連那天運也是旺於他人。”賈孟齊見李肖轉開話題,知道其是為自己圓場,便也立刻將話接上。“對對,否則,一般人,又如何能將那龍晶弄到手呢?”李肖大笑道:“那是。這遊龍晶,可是能開啟天下第一名器——遊龍劍的關鍵。”賈孟齊道:“沒錯,雖然世人皆知那遊龍劍是絕世名兵,也知道其長年收藏在靜禪寺之中。靜禪寺主持早已說過,隻有持有龍晶的人,才能得到這柄名劍,而且如果沒有那龍晶,就算得到了遊龍劍,也無法在劍上凝聚功力,那劍,便也與一堆廢鐵無異了。”李肖道:“當時我接到賢弟的飛鴿傳書,要向我討要那醍醐絲之時,我尚有一絲疑惑,今日看來,那醍醐絲是發揮了應有之用吧?”說罷,便與賈孟齊大笑起來。顯然,在座的三人都知道那醍醐絲的功用。韓子緒麵無表情,隻是仍舊謙恭有禮地拱手道:“今日我雖幸得龍晶,但畢竟尚未去那靜禪寺取劍。雖然此事隻有內部少數人得知,但我想,被他們知道是早晚之事。而以一言堂之狼子野心,他們定不會輕易讓我們上靜禪寺取到寶劍。”其他兩人點頭通道:“沒錯。”韓子緒道:“屆時,便要依仗二位幫忙,與我一起協力,抗擊一言堂,順利拿到遊龍劍。”李肖道:“我們自是義不容辭。”賈孟齊道:“眼看黑道勢力日益做大,而且那一言堂堂主文煞,竟然從灝王手上得到落雁八式的武功秘籍,加之其手中握有兵器譜中排名第二的吟鳳劍,氣焰何等囂張!可恨那蒼龍門與其勾結,我們卻苦無證據,否則我定要將那些狗賊殺個片甲不留,為正道清理門戶!”韓子緒道:“正是如此,所以此次上靜禪寺取劍,直接關乎我白道各大門派的生死存亡,請兩位定要助我一臂之力。”三人說罷又對飲一杯。商議完大事,本應散席,但那賈孟齊畢竟年輕氣盛,好奇心重,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不知那被韓兄下了醍醐絲的是哪門佳麗,會不會以後就成我嫂子了?”喊韓子緒聽言,臉色一沉。李肖年長穩重,深知個中緣由,便喝斥賈孟齊道:“真是胡扯!此事休得再提!堂堂天道門門主,怎可能與一男子一起?”賈孟齊驚到:“原來那人竟是一男子?這……”轉念一想,賈孟齊道:“如今韓兄你名滿天下,他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如果那男子有朝一日發現你當日對他……呃,隻是為了他手中的龍晶,豈不會來找你麻煩?”李肖聽賈孟齊說得有理,也擔憂道:“小老弟說的也是。我聽說那男子身邊也有不少奇人異士,若他能勸說那些人來幫他複仇,這……”賈孟齊酒過三旬,說話也不經大腦,便直嚷嚷道:“那不如先下手為強,把那人先除了,為了我們正道基業,就是犧牲一兩個無關之人也無妨……”賈孟齊在一邊慷慨激昂地胡說八道,韓子緒尚未來得及阻止,便聽到隔牆那邊,似乎發出一聲奇怪的聲響。隱隱的,似乎是一聲哽咽?韓子緒操起佩劍,大喝一聲:“什麽人?”便一掌推破牆板,闖了過來。在牆的另一邊,一字不漏地聽著談話內容的莫離,起初是擔憂,而後是震驚,再而後,卻是淚流滿麵。他身體僵硬,止不住地顫抖。到了後來,莫離不得不用手緊緊捂著自己的嘴,才能將那就要傾瀉出口的哭聲阻擋住。待到最後,在賈孟齊向韓子緒提出要對他“先下手為強”的建議時,他或許是再也承受不了,或者是本能地不想聽到韓子緒的回答,終於,哭出了聲來。程久孺一見莫離發出聲音,立刻將其扯著向後退了數步。才剛站定,韓子緒已以雷霆萬鈞之勢,破牆而入。一陣塵土飛揚。韓子緒一時間,隻看到對麵有兩個人影,卻看不清人的臉。韓子緒道:“何人竟如此大膽,敢做偷聽這般下作之事。”那李肖與賈孟齊也躍了過來,立在韓子緒身後,渾身殺氣。程久孺將莫離護在自己身後,笑道:“說起卑鄙下作,我等又如何能與你韓門主相比?”韓子緒聽到熟悉的人聲,意識到了一些事情。想到剛才說的話,不知被那人聽去多少,一時間,緊握的劍的手也有些微微顫動。“放肆!何等狂徒,竟敢侮辱韓兄!”賈孟齊聽出程久孺話中的譏諷之意,勃然大怒,便要拔出腰間玉簫。韓子緒伸手將其攔住。“賢弟,這是我自己的事,你莫要插手。”賈孟齊見韓子緒臉色肅然,也不敢造次,隻能站在原處,對程久孺忿然而視。程久孺身型寬大,擋在前方,韓子緒也看不清其身後究竟是何人。但想起剛才聽到的那聲哽咽,便也大約猜得出來了。韓子緒輕聲喚道:“莫離?”放下手中的劍,便要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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