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被愧疚與心虛糾纏的二人,除了借著孩子的名份越發地黏著莫離之外也別無他法。除了裘知,任誰也想不到那權傾江湖的盟主與眾人談之色變的魔頭,現下很可能正手牽著手一起從學堂放學……總之,在他們身上,永遠都在因為莫離而出現無數的意外。雖時節已到初秋,但帶著熏風的暑氣顯然還未在這偏南的小城裏消散,於是每天給娃兒們洗澡便成了一個艱巨的任務。瑾兒試著給他們洗過兩回,但每回尚未能剝下他們的衣服就被他們整得掉進浴桶,最後還是得莫離親自出馬,到了後來瑾兒是死活都不肯再幫這兩個調皮搗蛋的東西洗澡了。看著那黑白兩娃在莫離的招呼下乖乖地進了水房,瑾兒隻能氣呼呼地往房門前遞送熱水。其實就是有莫離在黑白兩娃也還是鬧得慌,拿了小木瓢就衝著對方使勁潑水,而且不知為何,他們總能險險躲過那被潑出的水,反而是站在一旁的莫離遭了無妄之災,不多會兒便裏裏外外濕了個透。兩娃兒鬧騰夠了,看著濕漉漉的莫離,便扯著莫離的手讓莫離跟他們一起洗。莫離本就是北方長大的孩子,想起自己年少時也總是跟著父親去澡堂和大夥兒一塊洗澡,便也覺得和孩子們一起洗洗也沒關係,省得待會兒瑾兒又要為他單獨燒一次水。於是莫離便也鬆了腰帶寬了衣,跨進了浴桶裏。隻是方才莫離在背過身去暫且收拾脫下的衣物的時候,正好錯過了黑白兩娃眼中放出的近似於狼性的綠光,而掩飾得幾乎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的兩人在莫離轉身回來的瞬間竟又恢複了原本童真無邪的笑容。莫離依舊是一無所知地和兩個披著羊皮的娃兒泡在浴桶中,白娃拿了布巾學著莫離之前給自己洗澡的樣子往莫離光裸的肩膀上掬水,而黑娃則拿了梳子幫莫離梳著那長長的頭發。莫離摸了摸兩個娃兒的腦袋,想著若有一天這兩娃兒在世的親人忽然冒出來將他們搶了回去那可如何是好?於公而言,他與這兩個孩子非親非故,本就沒有收養他們的資格,但於私而論,這兩娃兒如此貼心可愛,又讓他如何割舍?想到這兒,莫離不禁摟過了兩個孩子,在他們粉嫩的小臉上親了親。仿佛感覺到莫離的不安,白娃用小手摸摸莫離的臉道:“離離你怎麽了?”莫離開玩笑道:“沒什麽,我在想著若是你們長大了不要我了,那我這糟老頭可怎麽辦?”黑娃聽言用手臂緊緊摟著莫離的脖子道:“我們不會不要莫莫,但是莫莫以後也不能不要我們。”看著白娃黑娃臉上傷心的神情,莫離趕緊解釋道:“我跟你們開玩笑呢,別當真。”白娃眨巴著水靈靈的眼睛,很認真地看著莫離道:“離離,如果我和黑娃對你做了很壞很壞的事,你會不要我們嗎?”莫離用指尖輕輕彈了彈白娃的腦門道:“你們都是好孩子,怎麽會做很壞很壞的事呢?”黑娃搶白道:“白娃說的是如果,如果……”莫離笑道:“就算是那樣,你們也都還是我心尖尖上的寶貝。”莫離說這話的時候,便也隻是單純的像慈愛的父親對兒子們說的話語,但聽在黑白二人的耳裏可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了。“好了,水都涼了,快起來擦一擦。”見泡得差不多了,莫離自己跨出了浴桶,又將兩娃兒抱了出來,舞弄了一會才收拾好。泡了個澡後,莫離也覺得有些困乏了,回房斜躺在床榻上看著兩娃兒做功課,頂不住睡意襲來,眼皮漸漸打架便睡去了。朦朧中,他似乎感到兩娃兒也躡手躡腳地爬上了床來,枕在他身邊也一塊睡了去。黑甜的夢鄉起初很美,但在後來莫離卻莫名地覺得周圍的空氣忽然燒了起來。他感覺到汗水滲出毛孔沁出脖子,額上的汗滴也順著身體的曲線滴落。他頓時睡意全無,睜開眼睛想去取些水喝,卻驚異地發現他的四肢猶如被灌了鉛一般無法動彈。他隻好在床上掙紮著,但還未曾有個結果,便看到從上方投射進來的兩道陰影。莫離抬眼望去,卻被矗立在眼前的人嚇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即使背對著月光讓他一時半會兒看不清來人的容貌,但他依舊能感受到那兩人身上散發出的強大的氣場,更何況是那兩身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黑白長袍與那兩人腰間配別著的遊龍吟鳳雙絕劍。莫離看不見那兩人臉上的神情,隻覺得他們對自己伸出了手,一言不發地剝開了他身上的衣服,靈動的手指挑逗著他每一條敏感的神經。巨大的壓迫感與無力感交織著,莫離不知道他們二人是如何尋來此處的,為何今日會毫無預兆地又出現在自己麵前。他簡直無法想象,若他又落入這二人手裏會是個什麽下場。但此時的莫離已無暇多顧,文煞的唇已經含住了他胸前的紅櫻,而韓子緒則早已褪下他的褻褲分開了他的雙腿……“啊……”莫離幾乎是渾身冷汗地驚坐起來。定神一看四周,哪裏有方才那黑白雙煞的人影?閣樓的窗戶雖然依舊敞開著,遠在天邊的月色迷人,晚風蕩過窗邊懸掛的布簾,夜晚靜謐得可怕。莫離忽然想起和他一塊在床上躺著的娃兒,趕緊低下頭來查看,見黑娃與白娃在自己身邊睡得香甜,不像是有人闖進過的樣子。莫離用手撫了撫跳動速度過快的心髒,驚覺剛才的一切隻是自己發的噩夢,才漸漸舒了口氣。但冷靜下來的他並未能完全擺脫夢境帶來的尷尬——那夢中的人如此真實,無論是氣息、體溫,還是每一個挑逗的吻和動作,都勾起了埋藏在這具身體深處的醜陋欲望。莫離狼狽地越過娃兒們下了床榻去,生怕吵醒這宅子中的任何人,快步走至後院的水井邊。搖晃著井繩打上了一桶冰涼的井水,莫離將自己由頭到腳淋了個遍,但卻發覺越是冰涼的井水卻越能反襯出他身體滾燙的溫度。莫離挫敗地跌坐在石井邊,呼吸依舊急促,下體硬得發痛。深吸了幾口氣,但那草叢中雜亂無章的蟲鳴卻越發地增添了焦躁的情緒。莫離無意識地將自己的手往下伸去,片刻過後,掌中沾滿了白濁的精液。舒緩了欲望,莫離的意識漸漸清醒過來。那手中的汙穢在慘白的月光下越發顯得淫靡,猛然驚覺自己早已被那黑白二人打上了抹不去的烙印,莫離忽然像見了鬼似的將掌中的東西胡亂抹開。又打了幾桶井水上來,莫離像患上了強迫症一般無數次地重複著洗手的動作,但透過水波,卻依舊覺得自己的身體是肮髒的洗不掉的黑色。原來時間也並非可以抹掉一切。莫離心亂如麻,頓覺快要崩潰。但幸好在此時,白娃黑娃卻揉著眼睛從遠處尋了過來。“莫莫/離離,你怎麽不睡覺?”看著兩個尋他而來的娃兒,莫離的情緒竟奇跡般地緩和了下來。他趕緊收拾了一下自己,編了個牽強的借口將兩娃兒糊弄了過去,才又回到房去換了身衣裳歇下了。待到第二日,剛打算起床做早飯的瑾兒被忽然踢門闖入的白娃黑娃嚇了一跳,剛想衝他們發火,卻聽到兩娃兒叫嚷著說:“莫莫/離離病了!”瑾兒聽言心急如焚,趕緊隨兩娃兒去看莫離。估計是昨晚被噩夢驚醒後的一番折騰,受了驚又受了涼,莫離在早晨竟然發起了高燒,麵色潮紅,人都有些燒糊塗了。瑾兒不知其中緣由,便責怪白娃黑娃定是睡覺時搶了莫離的被子害莫離生病,但心中卻隱隱地擔心起來,畢竟自從他悄悄地在飯裏放下那黑白二人給的強身健體的藥之後,莫離幾乎能說是百病不侵,現下怎麽又發起燒來了?兩娃兒見莫離生病,都鬧騰著不願意去私塾。瑾兒一生氣,幾個巴掌落在了兩娃兒屁股上:“胡鬧!若是先生醒來知道你們這般不聽話,定會更生氣,你們想讓先生病得更嚴重嗎?”被打了屁股的兩娃兒麵麵相覷,無知的瑾兒若在日後知道他打了誰的屁股一定會嚇個半死吧?不過想來愛記仇的黑白二人確實是沒把這事忘下,瑾兒在不久的將來也吃了不小的苦頭,此乃後話。黑白兩娃還是被瑾兒送去了私塾。幸好瑾兒跟著莫離許久,也知道一些常用的治病方子的配法,便抓了兩副藥煎了,喂莫離喝了下去。莫離在床上躺了半日,心病漸消,熱度也退了下去。瑾兒見莫離一副神色恍惚的模樣便知道事有蹊蹺,趕緊找了些別的話題岔開莫離的注意力,隨即說起了今早兩娃兒鬧著不願去學堂的事。“兩娃兒太黏你了,估計今日在學堂也學不下東西,不知道會不會因此被裘先生責罰?”莫離一想也是。裘先生治學嚴謹,若這兩娃兒為了能早些回家而在學堂裏胡鬧的話,後果可不堪設想。喝了幾口熱粥,莫離便起身更衣。瑾兒道:“先生要去哪兒?你病還沒好全呢!”莫離笑道:“我去接娃兒放學,若是他們調皮搗蛋了,我也好向裘先生說明緣由,免得那倆小子又被開除。”第92章 靜禪寺1莫離說罷便出了門去,路上見了買糖葫蘆的小販還掏錢買了兩隻糖葫蘆拿在手上,想著待會兒能給白娃黑娃放學了吃。來到裘知的古樸私塾前時辰尚還早,莫離怕影響娃兒們學習便在門外候了一陣,但隻見私塾的門戶虛掩,裏麵貌似並未有教書識字的聲音。莫離頓感稀奇,便輕輕地推開門去看了一眼。走進靜寂的隔帶花園,莫離躡手躡腳地慢慢繞到了前堂邊上。其實他也知道這樣貿然進入私塾不太好,但做為家長的他總是希望能看一眼自己的娃兒們認真刻苦讀書的模樣,故憑著好奇心,莫離少有地允許了自己的任性。但偌大的前廳裏隻擺著兩張供孩子用的學案,上麵雖然擱著毛筆,但其上的墨水早已幹涸,顯然這室內無人已久。難不成是裘先生帶著兩個娃兒出去玩了?便就在莫離一頭霧水之際,卻忽然聽到了外麵隱約傳來的對話聲。莫離擔心自己這般貿然進入會惹得裘知不快,下意識地往暗處躲去,隱蔽了身子。莫離由於藏身方位的緣故,隻能聽聲而無法見人。他隻聽見房門被打開,裘知的腳步走入:“關於天道門接下了皇門私下委托的送鏢一事我已做好了相應的部署,現下便等韓門主批複即可啟程。”“一言堂這邊的兄弟們我也已經知會過了,到時候還請文堂主在鏢車經過之時多加照護。”莫離一聽到裘知口中所提及的幫派與人物,頓時全身僵硬,趕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以免驚叫出聲。難道真是應了昨晚的那個噩夢?韓子緒與文煞果然找到他了麽?但是他們為什麽沒有出現在他麵前?而裘知在這其中又扮演了怎樣的一個角色?太多的疑問頓時衝入腦中,莫離隻覺得腦袋嗡的一聲亂成一團漿糊。而今他有了瑾兒,有了兩個娃兒,有了醫館……好不容易才有了這麽一個小小的家。身上的牽掛總是不可避免地越來越多,就算他再次想逃,但誰又會知道那兩人會對自己的視若血親的瑾兒和孩子們做出什麽喪盡天良的事來?為什麽,為什麽那兩人還是不願意放過他,竟然跟到了這等偏僻荒涼的小城來?對於躲在暗處的莫離,韓子緒與文煞因受回春丸的藥李影響功力隻剩下了兩成,自然是沒法像以前那般發現莫離就藏在這個房子裏。而裘知本是埋在朝廷的眼線,又是文官,故而並不精通武藝,便就這樣鬼使神差地將他們之間的對話讓莫離全部聽了去。當莫離正在慌亂地盤算著要如何暗地裏帶著瑾兒和兩個娃兒逃跑的計劃之時,卻聽到了令他更為震驚的真相。隻聽見一道幼稚的聲音回應裘知道:“這次護鏢,一言堂也收到了皇門暗地裏的請托,我對這次計劃沒有意見,盡快執行吧。”裘知連忙點頭稱是。另一道童聲則說道:“今晨不知為何離兒忽然患病發熱,實在令我二人擔心。既然今日的正事已了,我們便早些回去。若明日離兒或者瑾兒過來問你此事,你還需為我們圓謊為好。”裘知道:“那是當然。”說罷又從寬長的衣袖中取出了藥瓶遞給韓子緒與文煞,瓶中裝的正是他們二人今日要服用的回春丸。但便就在韓子緒倒出藥丸服下又準備將藥瓶遞給文煞之時,卻忽然聽到了物體墜地而發出的輕響。“誰!”裘知轉身喝道,眼中頓現殺機。雖他不會武功,但他手下可調遣的一言堂與天道門暗衛菁英卻是無數的。起初未見到偷聽者的身形,韓子緒與文煞倒是鎮定自若。要處理這樣的一兩隻耗子實在不必他們親自出手。但當莫離顫抖著的身影從私塾的暗處現身的時候,就是那向來任泰山崩於前也能鎮定自若的氣度也消失無蹤了。“莫莫/離離!你怎麽會在這裏!”看著一身布衣青衫的莫離瑟瑟發抖,捂著嘴的右手指節盡數泛白,而在莫離腳邊掉落的,正是那兩串剛買回不久的紅溜溜的糖葫蘆串兒。莫離咬著牙硬撐著身體不讓自己倒下,但看著眼前兩個自己百般疼愛、恨不得將他們揉進心坎去的小娃娃,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朝夕相處了近大半年時間的他們竟然就是韓子緒與文煞!“離兒,你聽我說……”雖然依舊是三歲小童的模樣,但麵對著早已被戳穿的假象,白娃身上所流露出的氣度再也不在是之前那個隻會舔著糖人牽著他的手的單純孩子了。除去外表不言,那從內到外散發出的感覺,確確實實就是莫離所熟知的那個韓子緒。“不……不……”莫離搖著頭,本不想讓眼眶中的淚水落下,但卻無論如何阻止也阻止不了。“我求你不要說了,不要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