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空臉色陰沉,下了丹墀,負手踱步。


    “高壽,你覺得如何才能讓他去對付賀蘭晴?”


    “陛下,奴婢覺得,他不會出手的,”高壽輕輕搖頭,小心翼翼說道:“否則,他將見罪於大月,斬斷了自己的退路,隻能乖乖呆在我們大永。”


    “大永難道不好?”霍青空冷哼。


    高壽沉默不語。


    大永也不信任他,否則大臣們剛才也不會那麽說了。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是所有人的共識。


    所以李澄空注定沒辦法成為真正的大永人。


    再得罪了大月,那真成了無根之浮萍,任何人都不想陷入這處境。


    “難道朕就拿他沒辦法了?”霍青空不甘心。


    “陛下可以降旨清溟公主,讓清溟公主前去跟大月談判,爭回鎮北城。”


    “哼,餿主意!”


    “是。”


    “……不過可以一試。”霍青空冷笑道:“李澄空是英雄難過美人關,這世間也隻有清溟公主能牽製他了!”


    “還有陸青鸞陸宮主。”高壽微笑。


    “嗬嗬……”霍青空笑起來:“沒想到這太監還有如此魅力!”


    他笑著打量高壽。


    高壽不好意思的道:“陛下,奴婢可沒李澄空這本事,家裏的老婆子也是年輕時候的舊人,成了太監後,沒一個能看得上奴婢的,即使看得上也是為了錢與權,與奴婢這個人無關。”


    “你年輕時候也不比李澄空醜,武功也不俗,怎就吸引不到女人呢?尤其那種絕世美人。”


    “奴婢慚愧。”


    “哈哈……”霍青空大笑。


    片刻後,他搖搖頭:“陸宮主與清溟公主都是些奇女子,想法跟一般女人不一樣,關鍵李澄空武功太過強絕,越是奇女子,越看重武功,別人反而看得沒那麽重。”


    “陛下所說極是。”高壽忙點頭:“女人看重男人的武功,就像我們看重女人的姿色一樣。”


    “嗬嗬,你這太監也能揣摩出女人心思啦。”霍青空笑道。


    高壽露出不好意思笑容。


    霍青空開懷大笑數聲後,又恢複了陰鬱:“就這麽辦吧,給清溟公主降旨,讓她前往大月,商討歸還鎮北城事宜!”


    “是。”高壽忙點頭。


    三個宣旨使在六名禁宮護衛的護送下,進入南境便被山匪劫走,不見蹤影。


    李澄空與獨孤漱溟知道了聖旨的內容後。


    “不愧是皇帝,手段高明。”李澄空笑道:“這是瞅準了我的死穴,霍青空如此,皇上也是!”


    獨孤漱溟玉臉緋紅,說道:“你別理他們便是!”


    李澄空笑道:“那就奉旨而行吧,反正這正合皇上的意,也並不是真想占著鎮北城,是想撈好處。”


    “……好吧。”獨孤漱溟輕輕點頭。


    李澄空道:“殿下你將來想留在這邊,還是回大月?”


    “這邊也挺好。”獨孤漱溟道:“去了大月反而更不自由,不如在這邊。”


    “鎮守鐵西關的話,也挺自由的。”


    “唉,一旦鐵西關平息了紛爭,父皇肯定出幺蛾子。”獨孤漱溟冷笑。


    李澄空輕輕點頭:“那就留在大月吧,留在鐵西關。”


    “嗯——?”


    “殿下,想不想做女皇?”李澄空微笑。


    獨孤漱溟一怔。


    李澄空道:“論才能,論品性,哪一位皇子比得上殿下你?”


    “女人不能幹政。”獨孤漱溟輕輕搖頭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要論開明程度,大雲第一,對於女人並沒什麽束縛,甚至朝廷還有女官。


    女人的地位不遜色男人。


    大月的繁華程度第二,但女人的地位卻是最低的,甚至比大永更低。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大月祖先建國之際立下了後宮不得幹政的規矩,從根本壓製了女人的地位。


    如果說在大雲出一個女皇帝,雖然出奇,但並不是一點兒可能沒有。


    可在大月,沒有一點兒可能!


    李澄空笑了笑:“事在人為,何不一試?……即使失敗了,殿下還有我護著,性命無憂!”


    “女皇?”獨孤漱溟蹙眉。


    李澄空道:“我受不了這些瑣碎政務,但我看殿下卻樂此不疲,不覺得枯燥無聊。”


    “枯燥無聊?”獨孤漱溟輕輕搖頭:“每一卷公文都蘊著世間的一角,展示著一方世界的生活,挺有趣的。”


    李澄空搖頭一笑,表示不能認同。


    獨孤漱溟道:“我的日子很枯燥無聊,看這些公文反而很有趣,好像坐在家中便經曆天下事一般。”


    李澄空道:“這便是了,所以你適合當皇帝,會是一個好皇帝。”


    獨孤漱溟輕輕搖頭:“這想法還是太瘋狂了。”


    “敢為天下先。”李澄空笑道:“難道殿下你覺得自己比不上七皇子,不能讓大月百姓過上好日子?”


    “我沒這麽大的誌向。”獨孤漱溟搖頭:“隻想活得自由一些罷了。”


    “論自由,誰能比皇帝更自由?”


    “我看父皇最不自由!”


    “那也是自己束縛自己,自討苦吃,而不是外人的束縛,吃別人的苦頭!”


    “……我想想吧。”獨孤漱溟輕輕點頭。


    “那殿下就好好想想,來這世間走一趟,不當一回皇帝,豈不冤枉?”李澄空笑道。


    他知道獨孤漱溟現在還沒這想法,沒這野心,可野心往往需要一個萌發的過程。


    現在先播下一顆種子,隨時間過去會慢慢的成長,最後成為參天大樹不可阻擋。


    獨孤漱溟平和清淡,冷靜周詳,公正嚴明,私心極少。


    她自己好像沒什麽欲望,不貪逸惡勞,勤勤懇懇,按部就班。


    她這樣的最適合當皇帝,沒有太多的個人欲望就沒有太多雜念,就不會受太多幹擾,就能夠冷靜觀照,從而選取最佳的決策。


    當然,他鼓動獨孤漱溟爭皇位,一是為了自己,二是為了報複獨孤乾。


    獨孤乾太過貪婪,毫不知感恩。


    自己送了這麽大一個重要消息,他不但不感謝,反而認為理所當然,甚至還要算計自己。


    他這是皇帝做久了,認為天下人都欠著他的,都理所當然的向他效忠。


    他不是要算計自己嘛,那倒要看看誰算計誰!


    ——


    這天清晨,李澄空正在自己的院子裏專注修煉。


    明媚陽光照在他身上,他周身仿佛在流轉著金光,若有若無的影子在金光裏閃現。


    袁紫煙輕手輕腳的進來,被李澄空睜開眼一瞪之後,忙道:“老爺,大雲九公主殿下來啦。”


    “……讓她去後花園。”李澄空道。


    “是。”袁紫煙輕手輕腳的退出去。


    李澄空出了靜室,來到後花園。


    剛剛在小湖的亭裏坐下,宋玉箏一襲如雪白衣,挾著幽香飄到小亭裏,喊道:“李澄空,你真能亂來!”


    李澄空嗅著幽香,笑著伸手,示意坐下說話。


    “我可沒心情坐!”宋玉箏道:“我們的貿易被叫停啦,不準再開船到你這邊來。”


    “嗯——?”


    “還不是因為清溟公主!”宋玉箏不滿的說道:“她一耍威風,在攬月城裏跑了一趟馬,父皇震怒,便遷怒到你們南境了!”


    李澄空沉吟點點頭:“那隻能跟大月做生意了,……不過也沒關係,煤礦與鐵礦不愁賣,那布匹更不愁。”


    “你隻想著你自己!”宋玉箏沒好氣的道:“就不想想我受多大的損失!”


    李澄空笑道:“殿下你也不差這點兒錢吧?”


    “誰說不差的!”宋玉箏道:“我到處都需要銀子,如水般花出去,多少銀子都不夠!”


    “嗯——?”


    “讓手上的人做事,怎能白辛苦?”宋玉箏恨恨道:“三山都不服氣我!”


    李澄空笑道:“要不然,我幫九殿下滅了他們?狠狠收拾一頓?”


    “那我就成了勾結外人的國賊。”宋玉箏生氣的說道。


    李澄空笑道:“大雲皇上下的令,殿下應該找你父皇,讓他收回皇命,跟我說沒什麽用啊。”


    “你足智多謀,想個主意!”宋玉箏明眸眨啊眨,眼巴巴看著他。


    李澄空道:“那殿下就跟大月做生意?……我們的船進大月港口,然後找個中間人過一道手續,相當於我賣給了大月,你從大月那裏買。”


    “好主意!”宋玉箏頓時一拍巴掌。


    李澄空笑道:“這麽簡單的辦法九殿下不是想不出來吧?還有什麽事?”


    這種簡單的辦法宋玉箏一定想得出,偏偏親自過來,那一定是有別的事。


    “好吧,是梅花司的事。”宋玉箏道。


    李澄空皺眉看著她。


    他當然知道梅花司的事。


    大雲有三十六秘司,正對應大雲三十六路,每一秘司對應一路。


    攬月城便屬於梅花司的範圍。


    宋玉箏得意的笑道:“這一次梅花司交到我手上啦。”


    李澄空眉頭皺得更緊。


    宋玉箏道:“獨孤漱溟便是梅花司的頭號敵人,折在她手上八個好手!”


    “明明已經警告過了,你們梅花司偏偏不信邪。”李澄空搖頭:“怨得誰!”


    “白司主其實也沒做錯。”宋玉箏搖頭道:“豈能因為獨孤漱溟的一番恫嚇便乖乖撤去?”


    “已經網開一麵,你們不但不識趣,反而還要報仇?”李澄空搖頭道:“勸你別犯這個傻。”


    “哼,你也太小瞧我了!”宋玉箏傲然道:“獨孤漱溟這次一定要栽個大跟頭!”


    李澄空微笑不語。


    葉秋冷露已經回歸青蓮聖教,開始梳理聖教的玄武壇,獨孤漱溟身邊還真沒有洞察內奸之人,還真得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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