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林軍頓時行動起來。


    個個翻身起床,穿衣佩甲,整理武器。


    在這個緊急集合的時候,即使他們有些將領不服氣宋玉璋的指揮,仍不會違逆。


    陽奉陰違,這個時候是需要陽奉,如果敢違逆,必然麵臨軍法處置。


    東林軍訓練得極嚴苛,一刻鍾後已經整肅一齊,步兵在前,騎兵在兩側為翼。


    步兵之中,鐵甲盾兵在前,槍兵在後,再是控弦士在最後,即使在奔跑之際也不亂陣形,朝著攬月城衝去。


    攬月城與東林軍的軍營僅有兩裏之隔,須臾便至,到了城下發現城門正在緩緩合起。


    “衝——!”宋玉璋在中軍發出一聲怒吼,如雷鳴在天空炸響。


    前鋒加速,而控弦士已然射出弩射。


    正在奮力合門的大月軍紛紛中箭,卻毫不退縮,任由箭雨落下,拚命的合起城門。


    城牆飛出弩箭,如暴雨射向東林軍。


    東林軍高舉盾牌,鐵甲盾兵分成兩部分,前半部分繼續衝鋒,後半部分護住槍兵與控弦士。


    東林鐵騎卻緩緩後退。


    慘叫聲此起彼伏,打破漆黑的夜色,傳蕩在攬月城上空。


    這個一直安寧的大雲邊城終於迎來了鐵與血。


    城門緩慢而堅定的關閉,僅差一線之際,東林鐵甲盾兵衝到,直接和身撞向城門。


    “砰!”城門頓時撞開一條縫。


    “啊——!”眾人嘶吼著,僵持著。


    “撞城木!”宋玉璋長喝。


    他雙腳各由一個護衛擎托著,如同站在一個的頭頂,能俯看周圍,清清楚楚。


    軍中自備有撞城木。


    東林軍雖懈怠,可平時也沒少演習,曾按照最壞的情況演習過,如果攬月城被占該如何應對。


    撞城木便是備用之物,此時出發過來,也便帶著。


    數十人抬起一根巨大圓木,由鐵甲盾兵護著往前衝。


    此圓木約有十米長,三人合抱粗,前嵌四錐形尖角,精鐵所鑄。


    “砰——!”驚天動地的巨響聲中,城門被撞開,鐵甲盾兵如潮水湧進去,廝殺聲頓時驟響。


    “騎兵給我衝——!”宋玉璋興奮的嘶吼:“他們已經不行啦!”


    “轟隆隆……”


    退到一裏之外的東林鐵騎縱馬馳騁,不停的加速,越來越快,狂暴的衝進城門內。


    馬上騎士輕劃長刀,鐵騎所過之處,一顆顆首級飛起,一道道血柱衝天。


    “東林軍,全體給我衝——!”


    “給我殺光大月軍——!”


    宋玉璋血脈賁張,雙眼放光,嘶聲大吼。


    趙鬆濤在一旁忙道:“殿下,小心有詐!”


    他發現大皇子已經血氣衝頭,殺紅了眼,失去了理智。


    這是主帥的大忌。


    士兵們可以殺紅了眼,越殺越興奮,主帥在這個時候卻越要冷靜,考慮到方方麵麵。


    一旦失去理智,很容易被對手牽著走,陷入對方的埋伏而不自知。


    他覺得最穩妥的還是先占據城門,死守住城門,然後派出先鋒去城內看看虛空。


    不能這麽一股惱的衝進去,萬一城裏有陷阱等著呢,豈不是輕易上當?


    宋玉璋猛的瞪過來,雙眼如寒刃。


    趙鬆濤知道他現在血氣衝頭,處於高度興奮狀態,宛如醉酒無異,不能再說話了。


    他識趣的閉上嘴。


    “哄……”城內天空忽然大亮,紅光衝天,黑煙騰騰如柱。


    趙鬆濤再也顧不得宋玉璋的眼神,忙扯一下他褲角:“殿下,快讓他們撤回來!”


    宋玉璋一腳把他蹬飛。


    “衝——給我衝——!殺光大月軍——!”


    他帶著後陣往前衝,即使前麵有陷阱也要填平。


    趙鬆濤翻個跟頭,差點兒被踐踏受傷,忙翻身飛起,躥到宋玉璋腳下:“殿下——!”


    宋玉璋已經殺紅了眼,懶得理他,繼續往前衝。


    靠近城門,弩箭如雨。


    盾兵已經架出一條通道,隻要鑽進去便可,不受弩箭的射殺。


    東林軍訓練森嚴,在這個時候見到成效,城頭的弩箭除了破罡弩,射不穿這些重甲鐵盾兵。


    宋玉璋鑽進城門便發現了不妙。


    城門內挖了一個巨大深坑,約有百米寬百米長,恰堵在城門口。


    進來便沒別的路,一步往前便入坑。


    騎兵們衝得太快,沒能幸免,紛紛墜入坑內,軍馬翻不上來,他們想翻身上來,紛紛中箭倒入坑內。


    這些騎兵為了減輕馬匹負重,都是輕甲,挨不住弩箭的射擊。


    偌大的深坑已經被填得半滿,還繼續有騎兵衝進去,然後陷入其中。


    步兵們想衝過來,有的飛身而起,施展輕功,有的鑽進坑內,要沿坑而上。


    可深坑周圍卻是熊熊烈焰,火焰衝天,想要穿過深坑,便要穿過烈焰。


    烈焰的對麵,城牆上、屋頂上、深坑對麵射來如雨弩箭,紛紛射殺著他們。


    東林軍如下鍋的餃子紛紛墜落坑內。


    大月控弦士由盾牌遮住,從盾牌縫隙間射箭。


    即便有宗師躲在軍中,想要偷襲,可一衝出來,便被大月宗師控弦士的破罡弩所殺。


    烈焰照亮了每一個士兵的臉,大月軍一臉沉肅,雙眼閃動著興奮。


    東林軍臉上猙獰,雙眼血紅如惡狼。


    他們被激發出了血性與狠勁,奮不顧身,即使被射死被燒死,也絕不退縮。


    看到眼前這一幕,宋玉璋如被一盆冰水澆下。


    沸騰熱血與亢奮腦筋一下冷卻,他一下僵住,血腥氣仿佛粘稠的血液淹沒了他,想要嘔吐。


    “撤……撤……”他下意識的喃喃低語。


    “殿下,不能亂!”趙鬆濤忙扯住他褲角,仰頭道:“步兵盾兵斷後,騎兵撤!”


    “對對。”宋玉璋茫然看著四周慘叫的東林軍,腦海一片空白。


    熊熊火光之下,他英俊臉龐一片慘白,雙眼無神。


    “殿下!”趙鬆濤一拍他腳腕,一股冰涼氣息注入,令宋玉璋腦筋一清。


    “勝負乃兵家常事!”趙鬆濤沉聲道:“不過一場小敗而已,不必太過認真!”


    宋玉璋深吸一口氣,緩緩點頭,雙眼的茫然褪去,恢複了堅定與冷靜,沉聲喝道:“東林軍聽令,騎兵撤出!盾甲兵斷後!槍兵隨騎兵而行!”


    他聲音清亮高亢,宛如鐵石鏗鏘。


    東林軍頓時依命而行。


    可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多少騎兵,幾乎所有騎兵都衝進去,能幸存的都是機靈的騎兵,剩下不過百餘騎。


    他們調轉馬頭往外衝。


    鐵甲盾兵所建的通道猶在,他們順利的衝出去。


    宋玉璋喝道:“槍兵!”


    剩下有數百槍兵跟著衝出去。


    剩下的則是盾甲兵,並沒有慌亂,因為宋玉璋並沒動,與他們在一起。


    “盾甲兵,撤!”宋玉璋斷喝。


    鐵甲盾兵們退在他身邊,緩緩後退,任憑弩箭如雨落下,他們並無損傷。


    火焰對麵響起一聲長笑,賀蘭晴站在屋頂,朗笑道:“大皇子這便要走?”


    宋玉璋扭頭瞪過去,目光穿過熊熊火焰,落在賀蘭晴身上,咬著牙緩緩道:“賀蘭晴,今日之賜,改日必當十倍報之!”


    “哈哈……”賀蘭晴大笑道:“大皇子雖然金枝玉葉,卻遠不如清溟公主殿下的用兵如神本事,還是回雲京好好呆著,好好享受錦衣玉食吧,軍營不是大皇子你該呆的地方,……這一次且饒你一回,看你下次有沒有長進!”


    “孤一定會回來的!”宋玉璋冷冷道。


    他腳下蹬了蹬,兩個擎舉著他雙腳的護衛加速,跟上正撤退的鐵甲盾兵撤出攬月城。


    趙鬆濤長舒一口氣:“殿下,得馬上讓西林軍過來接應,免得賀蘭晴追擊!”


    “他不會追擊了。”宋玉璋道。


    趙鬆濤忙道:“兵不厭詐,他在這城門是沒辦法追擊,會從另一個城門追擊的,先前說話隻是為了麻痹殿下啊!”


    “……你去西林軍傳令!”宋玉璋從懷裏掏出一枚虎符:“快去快回!”


    “是。”趙鬆濤顧不得多說,接過虎符往外衝。


    西林軍隔著東林軍並不遠,早就打探到這邊的情形,已然肅甲整兵待發。


    一接到趙鬆濤的虎符,馬上出擊。


    但剛剛跑出一裏,便被一隊騎兵纏住。


    趙鬆濤忙建議西林統帥兵分三路,盡快接應大皇子,不能被這邊纏住。


    兵分三路,最終兩路被纏住,隻剩下一路接應到了大皇子。


    這時大皇子正被大月騎兵圍住,岌岌可危。


    他們來了之後,解了大皇子的圍,然後護著大皇子緩緩後撤,最終退回西林軍營。


    大月騎兵緩緩退去。


    ——


    “唉——”李澄空微微眯眼,發出一聲喟歎:“殿下,攬月城已經被大月占了。”


    終究還是沒能避免戰爭。


    宋玉箏“嗤”的一笑,白他一眼:“淨說胡話!攬月城怎麽可能被大月占了,這一次可不是上一次!”


    經過上一次的教訓之後,攬月城幾乎不可能再被偷襲,如果還被偷襲的話,那真的該死。


    李澄空便將戰事的經過說了一遍。


    這是天人宗弟子傳過來的場景,他通過複述便能還原當時的情形。


    三個天人宗弟子各自複述,他在腦海裏提問,最終將戰鬥的經過還原得清清楚楚。


    “不可能!”宋玉箏臉色微變。


    清晨的陽光照在湖上。


    兩人正坐在南王府湖上的小亭裏。


    獨孤漱溟已經回府批閱公文,徐智藝站在一旁伺候,袁紫煙去忙別的。


    李澄空笑了笑:“令尊托大了,太小瞧大月,以為大月不敢動兵吧?”


    歸根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破了大永的兵,從而讓大月沒有後顧之憂。


    東林軍沒有歸心,大皇子沒領過兵,這些都是難得的機會,所以大月悍然進擊,拿下攬月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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