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邊調侃的功夫,幾個手腳伶俐的丫鬟己經將廳內整理妥當,並識相的快速退了下去。


    “蕭祁玉,你今日究竟是所為何來?”


    蕭祁玉仿佛沒聽出白逍寒語氣中的不耐煩,笑嘻嘻地坐到他旁邊的椅子上,搖著扇子道:“聽說不久之前,咱鳳陽城出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據說,某權貴家的少爺,突然跑到素有貧民街之稱的長順大街,隻為吃一問名為“客再來”酒樓廚子做的飯菜,結果鬧了一出


    人間悲喜劇。本來,像鳳陽城這種被朝廷徹底放棄的三不管地帶,偶爾鬧出幾個不公不平事件也不算什麽稀奇事,可有趣就有趣在……”


    說到這裏,他還不忘朝白逍寒扯出一個暖昧的笑容。


    “那權貴家的少爺,從那以後,竟和一個賣菜的姑娘杠上了,還在威逼利誘遭到拒絕的時候,非要把人家好端端的姑娘往死路上逼。”


    “幾日不見,堂堂蕭家公子怎變得比那些喜歡嚼舌根的長舌婦還要多事?”


    “誰讓這件事這麽有趣呢?”


    麵對這般調侃,白逍寒並不惱怒。


    當初之所以會去長順大街那間見鬼的客再來酒樓用膳,也是聽旁人提起,那裏的大廚柳東來廚藝超然,吸引了不知多少回頭客的光顧。


    他對吃向來挑剔異常,本來抱著幾分試看看的態度,親自驗證一下坊間傳聞是否真實,事實證明,柳東來的廚藝完全可以用爛到極點來形容。


    不過,上次長順大街之行,卻也並非一無所獲。


    一想起那個滿臉倔強又擁有一手好廚藝的賣菜丫頭,白逍寒的眼底便溢出幾分算計的光彩。


    “對於本王來說,她,是與眾不同的!”


    正搖著扇子、一臉看好戲模樣的蕭祁玉,忍不住側頭看了他一眼,好笑地問:“王爺所指的與眾不同,究竟是指她的人,還是……”


    “盡管她當時隻做了四道再尋常不過的家常菜,但是本王卻從她的菜中,吃出了味道。”


    不由得一怔,頓下搖扇子的動作,深深看了對方一眼,“你確定?”


    “千真萬確!”


    “這怎麽可能?從你失去味覺的那天起直到現在,己經整整十七年了……”


    這些年來,不管白逍寒吃什麽、喝什麽,除了基本的酸甜苦辣之外,根本就品不出任何一種食物的真正味道。


    “所以那個賣菜的丫頭,本王對她是誓在必得!”這一刻,白逍寒的眼底閃過一抹堅定又霸道的光芒。


    蕭祁玉輕咳一聲,又繼續搖著扇子,恢複了不正經的笑容,調侃道:“王爺,隻要你肯將之前我向你討要過的千年靈芝送給我,待我仔細研究,煉出奇藥之後,說不定就能將你那食不知味的毛病給治好呢。”


    “你的話,本王還能信嗎?”


    “一次失敗,不等於終生失敗。你我相識多年,應該深知我們蕭家祖上世代為醫,而且我又熱衷於研究各種疑難雜症……”


    “蕭祁玉,向本王索要那株千年靈芝,才是你今天主動登門的最終目的吧?”


    微微一笑,他厚顏無恥道:“王爺何必將話說得這麽直白呢,你我好歹同窗這麽多年……”


    這時,府上的管家將泡好的參茶奉了上來。


    沒等茶盤落桌,就聽白逍寒不客氣地說:“本王累了,送客。”


    “他就是咱們鳳陽城赫赫有名的刁蠻王爺白逍寒?”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對苗雪蘭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她千算萬算,怎麽也沒算到三番兩次找她麻煩的人,居然就是那個隻聞惡名、卻不見本尊的超級惡霸鳳陽王。


    關於這號人物,早在很久以前她便如雷貫耳。


    白逍寒乃當今永順帝和己故孝月皇後的嫡出長皇子,在十幾年前,便被冊封為王,搬遷至封地鳳陽,並在日積月累的惡行之下,成了這裏的一個活閻王。


    雖然並沒有親眼看到鳳陽王究竟是怎麽為非作歹、欺壓百姓的,但坊間關於那惡人的種種傳言,卻清楚的告訴她,這號人物,絕對不是她一個市井小民能夠招惹得起的。


    想到這裏,苗雪蘭心底不由得泛起一陣後怕。


    早知這樣,當初那起剁手事件,她就不會為了所謂的正義與仁慈,當眾逞口舌之快,給那刁蠻跋雇的鳳陽王找不痛快了。


    現在倒好,沒頭沒腦惹了一身腥,自己倒黴不說,很有可能還會連累到弟弟。


    “苗姑娘,你也不要過於擔心,在那些王公貴族的眼裏,咱們這樣的小菜販子怕是連蛾蟻都不如,就算之前你不小心得罪了那位爺,隻要平日裏別再有事沒事犯到那人的忌諱,相信再過些時日,這事也算過去了。”


    給苗雪蘭吃寬心丸的,正是她菜攤子邊上一個賣豆腐的大娘。


    這位大娘己經有點年紀了,可對鳳陽城裏的大小事件,卻是了若指掌。


    上次鳳陽王帶人來砸她的小菜攤子時,豆腐大娘便己經將那轎子裏坐著的錦衣公子認了出來。


    所以當她背著菜筐再次出現在這個小小的菜市場時,豆腐大娘很主動的湊過來打探,順便把找她麻煩的罪魁禍首就是鳳陽王的事情也如實交代了出來。


    苗雪蘭對此是又驚又怕。


    她不想和朝廷有關的任何人扯上關係。


    如果那位王爺執意對她糾纏不清,難保有朝一日,那些被她極力掩飾的東西,會公諸於世。


    這樣的結果,讓她心底升起一股涼意。


    不理會豆腐大娘想要繼續探詢的眼神,苗雪蘭忙不迭將己經擺好的青菜收進筐子裏。


    豆腐大娘不禁好奇,“現在還不到晌午,你這麽早就要收攤回家啦?”


    “我弟弟最近身體不太好,早上我出門的時候他還咳個不停,我怕他一個人在家會出什麽意外,所以這幾天我就不來這裏賣菜了。”


    也免得給那個惡霸王爺繼續欺負她、折辱她的機會。


    “喲,沒想到苗姑娘不但種的菜新鮮可口,就連對弟弟也是體貼入微,將來哪家男兒若是能娶你為妻,可真是有福氣啊!”


    苗雪蘭尷尬一笑,並不想和豆腐大娘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就算她的年紀己經到了,但現在的她,完全沒有任何嫁作他人婦的想法。


    豆腐大娘似乎沒看出她眼中的排斥,仍親切的笑道:“提起嫁人成家,苗姑娘今年也有十九了吧?許多姑娘家像你這把年紀,都己經當娘了呢。說起來,不久前劉老頭兒還拜托趙媒婆,給他家三兒子相個姑娘,我瞧著苗姑娘你……”


    收拾完畢的苗雪蘭,回頭投給豆腐大娘一記抱歉的笑容,說道:“大娘,這些日子以來,謝謝你對我的種種關照,等弟弟的身體恢複好了,我再來和大娘敘話聊天。”禮貌的說完,不再理會豆腐大娘的碎碎念,她背起菜筐,疾步離開。


    剛踏進家門,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便從屋內傳了出來。


    苗雪蘭被那仿佛要把心髒咳出來的聲音嚇得大驚失色,“小羽、小羽……”


    衝進房間,就看到苗青羽咳得臉色通紅,然而令她感到觸目驚心的,是從他嘴角溢出來的那道刺目的鮮血。


    小羽咳血了?


    當這個念頭瞬間闖進腦海的時候,她隻覺耳邊嗡的一聲,太陽穴一陣刺疼。


    “姊,你回來了?”


    苗青羽捂著胸口,似乎很擔心她看到自己此時這副狼狽的模樣,急忙用手背抹掉唇邊的血漬,努力逼迫自己絕對不可以在姊姊麵前露出半點脆弱。


    “你咳血的狀況己經有多久了?”


    “沒有。”


    “都己經這麽嚴重了,你還要同姊姊撒謊?”


    被她犀利的眼神一瞪,他縮了縮肩膀,捂著嘴,不敢迎視她的目光,小聲道:“我……我真的沒事。”


    話才剛說完,又開始翻天覆地的咳了起來。


    縱使苗雪蘭再怎麽冷靜淡定,也被弟弟一副就要咳死的模樣嚇得哭了出來。


    她連忙趴跪下來,從床底下翻出父親過世前留給她的一隻玉鐲子,又把家裏所有的銅錢全都裝到了錢袋子裏。


    苗青羽見狀,驚道:“你要做什麽?”


    “不能再耽擱下去了,必須馬上進城,讓大夫仔細看看你的病情。”


    “我不去。”


    “小羽,現在不是鬧別扭的時候。”


    “我沒有鬧別扭,咳咳,為了給我治病,家裏己經沒什麽錢了……”


    “姊姊還有這隻玉鐲子……”


    “那鐲子是苗叔叔過世前,留給你當嫁妝的。”


    “等你病好了,我再賺錢把它贖回來。”


    “姊……”


    “不要再羅唆了!”


    苗雪蘭一把將弟弟抱了起來,不顧小家夥的奮力反抗,抱著他便直接跑出了家門。


    從他們住的地方到鳳陽城裏,步行最少也要一個時辰。


    為了避免途中弟弟的病情加重,她花錢雇了一輛牛車,求街坊鄰居將兩人送進城。


    同仁堂是鳳陽城有名的醫館,不但藥材齊全,就連坐堂大夫的醫術也是極有名氣的。


    雖說坐診費比其他醫鋪高了一些,但隻要能將弟弟的病治好,就算付出再大的代價,苗雪蘭也心甘情願。


    當大夫給不斷咳嗽的苗青羽把完脈象之後,布滿皺紋的臉上,不禁露出幾分為難的神色。


    “大夫,我弟弟的病,究竟有沒有法子醫好?”


    老大夫上下打量了苗青羽一眼,持著胡子道:“這個病,可有些不太好治啊。他經常發燒,又不斷的咳嗽,這是肺熱的症狀。雖然這是他這個年紀的孩兒常見的病情,可他咳得這麽厲害,甚至咳血……情況己經非常嚴重了。”


    老大夫每說一句,苗雪蘭的心便緊揪一分。


    她死死摟著被護在懷中的弟弟,顫著聲問:“那我弟弟他,還有救嗎?”


    “現在斷言有救無救,還有些言之過早。這樣吧,我先給令弟開幾帖方子,你回去給他熬了喝,先喝一個療程,如果見效,就要繼續喝,如果不見效,還請姑娘帶著令弟再去其他醫館給旁人瞧瞧。畢竟,老夫的能力也很有限,若真耽誤了令弟的病情,那就不好了。”


    苗雪蘭茫然的點點頭,“好,那就麻煩大夫了。”


    老大夫寫好方子之後,便遞給藥房的夥計去抓藥。


    雖說隻是一個療程,可全部結算下來,居然要整整七兩銀子。


    這筆數目對苗雪蘭來說,無疑是一筆天文數字,而老大夫似乎看出她眼底的難處,解釋道:“這帖藥有幾味都是稀珍的藥材,雖然價位高了一些,可效果卻十分顯著,如果姑娘覺得這幾味藥消費不起,抓些便宜回去嚐試,也未嚐不可。”


    這時,苗青羽仰起小臉,緊緊揪著她的衣襟,小聲地說:“姊,我們回家,不看病了。”


    看著弟弟那張稚嫩的小臉蛋上染滿了對生活的擔憂,苗雪蘭心頭一酸,眼淚差點流了出來。


    她用力搖搖頭,笑道:“有病自然要看的,你怎麽盡說些喪氣話,以後可不準再這樣了。”接著,又對老大夫說:“沒關係,隻要效果顯著,就算貴些,我也承擔得起。”


    說完,便從衣襟內將那典當了玉鐲子換得的碎銀掏了出來,心想雖然鐲子不值什麽好價錢,卻足能解了目前的燃眉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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