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要或是不要,現在的你就是白鳳國的神女鳳梓,在這裏,除了我,你不能對任何人透露自己的真實身分。」


    聽見這句話,葉淺綠感到耳熟。對了,那些穿越電視劇都是這樣演的!真沒想到,她居然也有親耳聽見這種台詞的一天。


    最感到頭疼的是,這不是連續劇,而是在她眼前真實發生。


    「如果我說出去了,又會發生什麽事?」


    「你絕對不可能說出去。」


    「為什麽?你就這麽相信我?」


    「如果你還想回到你原先的世界,你就不能說出去。」


    「你這是威脅?」她低嚷。


    晏蒔青並未否認,處之泰然地回望她。


    「那萬一我扮不來呢?萬一被別人發現我根本不是原本的神女呢?」葉淺綠又問。


    「相信我,你一定可以。」他沉定的道,眉眼之間波瀾不興。


    「你為什麽能夠如此肯定?」


    「因為神女在孩童時候曾經遭人下毒,即便她長大了,心智也依然停留在十歲。」


    換言之,這個手握至高無上的權利,萬人之上的神女……竟然是個不折不扣的癡兒


    聞言,葉淺綠真的傻了。


    本以為隻是得裝裝傻,養傷的這段期間,葉淺綠才發現假癡兒不好當。


    不僅在女官麵前必須裝瘋賣傻,按照晏蒔青的指示,她隻能說些童言童語,不能泄漏半點端倪,每晚入睡之前,還得跟著他熟悉白鳳國的一切,惡補關於鳳梓的身世以及喜好。


    原來穿越是一件這麽累人的事,她到現在才知道。


    隨著身上的傷勢逐漸好轉,她也慢慢弄清楚了這四靈大地的局勢。


    四靈大地位在極北,四靈之名始於百年前,在結束長達百年的爭奪酣戰後,形成四強鼎立的局麵,四國皆以靈獸名為國號:驪龍,白鳳,麒麟,祥龜,統稱「四靈大地」。


    這裏充滿著神話色彩,到處充斥著奇幻仙術,完全推翻了葉淺綠穿越之前對古代的種種想法。


    白鳳國的神女,是一脈傳承的特殊族裔。此際,白鳳國傳承至鳳梓,年號「貞靜」。


    相傳在百年之前,白鳳國是鳳凰的棲息寶地,受到天神的恩賜,被視為上古神獸的鳳凰於此降世為女,擁有統治這塊土地的無上權力,因此被尊奉為神女。


    神女世世代代皆招婿,但是後代子孫仍越來越單薄,到了鳳梓這一代,隻剩下她一人的血脈最靠近嫡係。


    十歲那年,一位被買通的近身女官暗中在鳳梓最喜歡的糕點中下毒,可憐的鳳梓雖然大難不死,卻從此成了心智年齡停留在十歲的癡兒。


    鳳梓的娘親——也就是前任神女薨逝得早,獨留下必須肩負治國大任的癡兒一人,處境實在淒涼。


    白鳳國上上下下都知道神女是不諳世事的癡兒,對她不敢抱以太多希望,倘若不是尚有一批忠心護佐神女血脈的忠臣,恐怕所有國事政要的大權都會落在野心勃勃的薛太師手上。


    話說這位權傾朝野的薛太師還是鳳梓的表親,膝下有一女,不僅把權弄政,還妄想將女兒推上神女王位。


    若不是有晏蒔青這位能人異士在,恐怕鳳梓的神女之位早已不保,性命更是堪憂。


    突如其來的一記響聲敲上了葉淺綠的頭頂,她痛得瑟縮一下,抬眼就看見晏蒔青手執戒尺,淡漠嚴厲的麵容定定注視著她。


    「專心。」他的語氣淡淡的,卻有無上的威嚴。


    葉淺綠咕噥兩聲,揉揉微腫的發頂,右手提起筆,繼續模仿著鳳梓的筆跡。


    靈魂寄宿在鳳梓的軀體上,就某種程度而言,也算得上是「寄人籬下」。


    即便知道造就她靈魂穿越的罪魁禍首就是晏蒔青,她依然隻能妥協,與晏蒔青達成了協議,協助他「暫時偽裝」鳳梓,平穩白鳳國的民心與朝政動亂。


    晏蒔青也允諾她,待大勢底定,他便會施展離魂術法,將她送回千年之後的世界。


    這段期間,她除了裝傻扮成癡兒,還得漏夜跟著晏蒔青學習各種治國要術,讀遍各種艱澀難解的書籍。


    諸如《四靈國史》、《白鳳神史》、《齊國通監》、《帝君之道》……各類皆有涉獵,晏蒔青根本是將手頭上有的書全往她腦裏塞,一點也未顧及她是來自千年之後的未來人士,語言與文字上隔閡很大,念得她苦不堪言。


    她也深感納悶,橫豎鳳梓都是個癡兒了,又何必苦讀這些義理深奧的書籍,讀了也是白費,偏偏晏蒔青異常堅持,她也隻好認了,乖乖照做。


    臨摹了好片刻,她揉著泛酸的頸子,手腕也有些麻,偷偷揚高了眼角,覷尋著那一抹醒目俊美的人影。


    她意外發覺晏蒔青坐在梨花木椅上,隻手支頷,雙眸闔掩,也不知是閉目養神,還是當真打起了小盹。


    她手勁輕巧地擱下筆,來到他身前,好奇地將臉兒湊近,仔細端詳起這張堪比桃花的美麗俊容。


    他的睫毛細長,像兩扇黑羽,鼻梁高挺,膚白若玉,唇如含朱,真的十分美麗,莫怪宮中的女官每每見著了他,便個個含羞帶怯,眉開眼笑。


    就連她也時不時地被他貌若謫仙的俊雅麵容勾走了心神,好幾回,書讀著、讀著眼神就飄到他臉上,自己都渾然未覺。


    葉淺綠忍不住伸出手,輕觸那兩排睫毛,又趕緊縮回來,怕吵醒了他。屏息靜等半晌,見他還是未醒,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猜想他真的睡沉了,她壯大了膽子,指尖輕輕刷過那一排羽睫,嘴裏念念有詞。


    「長得真好看呀……要是能再多點笑容就好了,成天冷冷淡淡的,老是逼我讀這個、寫那個的,煩死人了……」


    其實晏蒔青並未入睡,隻是閉眼假寐,耳力極好的他,早在她起身挪近的那一刹便捕捉到衣裙摩擦的窸窣聲響。


    原以為她是想趁此機會偷懶,或是溜回寢殿,下一刻,他垂掩的睫毛便讓人輕觸了兩下,耳邊傳來她顯得緊張的呼吸聲。


    他不著痕跡地輕勾唇角,內心低笑,原來她對他如此好奇?這段日子,她事事配合,不吵亦不鬧,所有反應倒還算平靜,看來為了能夠順利返回她原本的世界,她盡了最大努力。


    心思流轉間,耳邊飄來她帶著戲謔笑意的嬌脆嗓音。


    「嗬嗬,張眼的時候怪嚇人,想不到閉上眼睛的時候看起來這麽無害。」


    無害?晏蒔青被她的形容詞弄得一怔。


    鳳梓一死,放眼朝中,誰人的權力可與他相比?倘若他要,他大可用妖蠱之術操縱鳳梓的肉體,藉此掌控整個白鳳國。


    正與邪,僅僅在一念之隔……他無害?她雖然不癡不傻,卻跟鳳梓一樣天真。


    「睡著了也皺眉頭?到底是有多少心煩事?」


    盯著晏蒔青出神的葉淺綠低聲訝道,望著他眉宇間的川字痕,她心下一動,如風拂過湖麵,心湖起了漣漪一波波。


    彷佛被美麗的事物吸引一般,她不由自主地伸手輕輕撫過他眉間的摺痕,就像見著了一個無形的傷口,溫柔的撫慰它。


    她的觸摸輕緩如羽,又似一道暖暖和風,照拂過晏蒔青的眉心,令他沉靜多時的心驀然一震。


    這個觸感太深刻,幾乎直探入心,他從未有過這般感受,身子也為之一凜。


    葉淺綠毫無所覺,水嫩的蔥指依然在他雙眉之間輕柔撫著,像是要將起皺的絹布撫至平順。


    「皺眉多不好看呀,還是這樣漂亮。」撫順了皺痕,她方滿意地逕自點頭,笑意爬滿了嬌美的臉蛋。


    晏蒔青徐緩睜眼,對上了那一雙直直瞅著他的晶亮眸子。


    葉淺綠怔了怔,笑容猶懸在臉上,也忘了退開身距。


    兩張臉龐近在咫尺,他望她,她亦望他,氣氛一瞬間尷尬了,她被他反瞅得臉泛潮紅,螓首垂下,隻露出兩個染紅的白嫩耳朵。


    丟臉啊啊啊!原來他根本沒在睡!她偷看偷摸就算了,還直接被人逮個正著,真的好丟臉!


    一度很想裝死的葉淺綠僵了半晌,才聽到晏蒔青啟嗓道︰「字練得如何?」


    「就、就快學上了。」不敢再望,她一路垂首坐回案前,重新提筆,伏案書寫。


    人是回座了,但心神卻還滯留在另一端,沒法用眼睛瞧,她豎直了雙耳,仔細聆聽他有無任何動作。


    捕捉到衣袍拂過椅腳的沙沙聲,她暗自咽了口唾沫,握著軟毛羊毫筆的右手有些抖,筆端不穩地滑過雪白紙麵,留下了一筆歪斜的字跡。


    她用心感覺,知道晏蒔青走近,停步於她身後,卻不知何故,遲遲未揚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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