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此事?」這倒有意思了,皇上不禁這麽思忖。「那麽這位姑娘也算是立下大功,得給個賞賜才行。」


    他又抱拳作揖。「微臣代她多謝皇上恩典。」


    皇上瞟向正在偷偷打嗬欠的宮女。「你覺得該賞她什麽?」


    「您才是皇上。」繁星一臉卑微狀。


    「朕準你說!」皇上偏要聽她怎麽說。


    既然皇上都不恥下問,繁星也就不負責任地回答。「奴婢曾經看過一出戲,戲裏的皇上出外打獵,一名姑娘卻誤闖進去,還不慎被箭所傷,後來皇上又誤以為這名姑娘是他和在民間邂逅的女子所生,就封她為格……公主了。」


    聞言,皇上挑起一道眉峰。「你是要朕給她個封號?」


    「這可是皇上說的。」繁星撇得一幹二淨。


    「封號可不是朕要給就能給的……」就算他是當今皇上,也得按規矩辦事。「再換一個!」


    她口氣冷淡。「奴婢想不出來。」


    「那就用力點想!」皇上就是存心刁難。


    又不關她的事,根本就懶得動腦子,於是隨口搪塞。「奴婢和那位姑娘既沒交情,也沒見過,更是非親非故,一時之間想不出來。」


    皇上靈機一動。「愛卿,你方才說那位姑娘叫什麽?住哪裏?」


    「回皇上,因為她是無父無母的棄嬰,便跟著撿到她的婦人姓陶,閨名叫做婉兒,就住在融和坊安民巷內的大雜院……」秦鳳戈照實回道。


    「小桂子!」皇上喚著隨身伺候的小太監。


    小太監立刻站到麵前來。「奴才在!」


    「你也聽見秦將軍說的話了,現在就去把那位姑娘帶進宮,朕想見見她。」如果真有秦鳳戈說的這麽好,賜婚才有價值。


    「奴才領旨。」小太監速速去辦了。


    聽到皇上要見婉兒,讓秦鳳戈不禁感到惶恐,沒料到她在麵對自己的親人之前,還得要先經過這一關。


    他垂放在身側的雙手握成拳狀,心中惴惴不安。


    「愛卿不必緊張,朕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不會太為難她的。」皇上看出他惶恐的心情,調侃地說。


    秦鳳戈隻能在心裏苦笑。「微臣不敢。」


    在等待的空檔,皇上隻能找些事來打發時間,便斜睨了一眼又在偷偷打嗬欠的宮女,不但不惱,還由著她,這可是從未有過的恩寵。


    「昨晚沒睡好?」他是明知故問。


    繁星又用著恭謹的口吻,說著大逆不道的話。「回皇上,奴婢向來晚睡晚起,不習慣跟著皇上早朝,請皇上以後改派其他宮女伺候。」


    除了秦鳳戈之外,一旁的幾個太監早就習慣這個不知打哪兒蹦出來的李繁星,就這麽莫名其妙地成了皇宮裏最受寵的宮女,即使在皇上麵前說著大不敬的話,不但不會受到懲罰,還堅持要她隨侍在側,曾經有人想要打聽李繁星的來曆,卻挨了一頓板子,甚至被皇上處死,於是沒人敢再多問。


    沒想到皇上依舊笑不離唇。「朕就是要你伺候。」


    「是,奴婢遵旨。」她實在猜不透皇上如此縱容自己的用意,還是快想辦法回到原來的世界要緊。


    皇上旋即又施恩地說:「朕準你待會兒回去補眠,不必伺候了。」


    「多謝皇上。」繁星也沒打算拒絕,跟自己過不去。


    看來這名宮女相當得寵,相信不用多久便會得到冊封,用來充實後宮,太監們心裏都想著該如何巴結。


    就在眾人各懷心思的情況之下,已經過了將近半個時辰,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的婉瑛被人帶進宮了。


    她跟著這名叫做小桂子的太監後頭,走進了這座名為「皇宮」的地方,腦袋還是一片空白,明明想過低調平凡的生活,結果還是事與願違,先是招惹上一個驃騎將軍,現在居然要去見皇上。


    這條穿越之路可真是一波三折,萬一說錯了話,惹皇上生氣,腦袋和身子要是分了家,連神醫也沒辦法救得活。


    小桂子先進去稟奏。「回皇上,已經把人帶來了。」


    「宣她進來!」皇上抬起右手說。


    「是。」小桂子朝外頭嚷道。「皇上有旨,宣陶婉兒晉見!」


    在外頭候傳的婉瑛先做了個深呼吸,又吞了吞口水,再用手撫順襦裙上的縐褶,方才連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就被塞進轎子裏了。


    待她將膝蓋打直,挺起腰杆,差一點就要踢正步,連忙將兩手交迭身前,換上秀氣的走路姿勢,踏進禦書房。


    其實婉瑛心裏很害怕,可是又有些好奇,想親眼看看皇上長什麽模樣,不過在見到人之前,便已經先瞧見一旁的秦鳳戈。


    婉瑛並不知賜婚一事,頓時愣住了,頭頂冒出了個大問號。


    「咳!」小桂子清了清嗓子。


    她心頭一驚,不由自主地往前麵的禦案屈膝福身。


    「皇上吉祥……」婉瑛脫口而出,誰教她清穿看太多了。


    這一聲「皇上吉祥」讓快要打起瞌睡的繁星不禁訝然地抬起烏亮雙眸,直直地瞅著跪在前頭的婉瑛。


    「啊!」這下完蛋了!這裏又不是清朝,她不該這麽喊。「應該說參見皇上……咦?還是皇上萬福?」因為太緊張,都搞混了。


    皇上一臉似笑非笑。「到底是哪一個?」


    「回皇上,她不懂宮裏的規矩,還請皇上恕罪。」秦鳳戈以為婉瑛隻是口誤,連忙代為求情。


    而婉瑛的反應也算快,馬上磕頭。「請皇上恕罪。」


    「朕什麽都還沒說,愛卿別這麽心急。」皇上涼涼地說。


    秦鳳戈這才退回一旁,一顆心還是懸在半空中。


    「你就是陶婉兒?」他一手托腮地問。


    雖然還沒把對方的臉看個仔細,不過光聽聲音,應該還很年輕,婉瑛跪著不敢亂動,謹慎地回答。「是,皇上。」


    「起來回話!」


    婉瑛籲了口氣。「謝皇上。」


    「朕讓人把你帶進宮來,所為何事,你可知道?」皇上望向麵前的女子,打算測試一番。


    她用眼角偷覷了下秦鳳戈,見他朝自己微微一哂,看來應該不是什麽生死交關的事,稍稍安心了些。「民女不知。」


    皇上打算看過她的反應再作決定。「有人求朕幫他賜婚,將一名浣衣女嫁予他作為續弦。」


    聞言,她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秦鳳戈,見他點了頭,婉瑛簡直不知該哭還是笑才好。


    原來這個男人所謂的安排就是直接求皇上賜婚,雖然這個方法也是最快的,更沒人有天大的膽子拒絕,可是他的家中長輩未必會打從心底接納自己,不過這也是她必須去克服的問題。


    「你可知依自己的身分是大大的高攀了?」皇上口氣更重了。


    不用皇上說,婉瑛心裏也有數。「是,民女知道。」


    「那麽你倒說說看,自己究竟有何資格嫁給堂堂一品武官,作為驃騎將軍的續弦?」皇上更加咄咄逼人地問。


    婉瑛昂起下巴,一臉無所畏懼的神情。「皇上,不管別人如何看待,一個人的價值,取決於自己如何看待自己,有價值的東西,也隻有在懂得價值的人麵前才是有價值的,民女沒有高貴的出身,但從來不會看輕自己,更不是沒用的人。」


    聽她侃侃而談,皇上愈聽,眉毛也挑得愈高。


    「你這自信究竟是從何而來?」不過區區一名浣衣女,居然大放厥詞,還真是前所未聞。


    「是民女的父……是從生活曆練中得到的,何況民女有沒有資格,也得看嫁過去之後是否盡到本分、對婆家有無貢獻,那才算數,現在評斷還太早了。」婉瑛要爭取自己的幸福。


    「大膽!」小桂子尖著嗓子斥道。


    「你是說朕太過武斷?」皇上冷嗤地問。


    秦鳳戈又抱拳作揖,懇求恕罪。「皇上息怒!」


    「民女隻是實話實說……」她不懂迂回轉彎,隻會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


    「別說了!」秦鳳戈輕聲製止。


    禦書房內的氣氛頓時降低了好幾度,宛如提早進入冷冽的寒冬。


    「……啟稟皇上。」一道嬌脆的女子嗓音讓空氣多了熱度。


    皇上斜睨一眼。「說!」


    「既然她這麽自信滿滿,皇上就答應讓她嫁進將軍府,要是無法盡到本分,對婆家也無貢獻,便可治她一個欺君之罪。」繁星狀似冷淡地說道。


    這番話聽在直腸子的婉瑛耳裏,不禁有些納悶,心想兩人無冤無仇的,為何要害她,皇宮裏的人果然一個個都是狠角色。可是秦鳳戈卻恰巧相反,認為這名宮女其實是在幫他們,因為總要先嫁進門,才有法子證明給皇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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