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同的管家說道,「對,是我們家少爺。」


    「那就將他交給我吧,今日起由我帶他。」


    「勞煩方先生了。」


    方先生輕輕點頭,示意沈來寶跟上。這沈家少爺來之前他就「久仰」過他的大名了,本以為模樣傻氣,但如今看來,五官俊秀,兩眼明亮有神,似胸有韜略之人,一點也不像個傻子。他邊走邊問道,「在家讀過什麽書?」


    隻學過一二三的沈來寶如實答道,「還沒念過一本。」


    「哦……那會寫什麽字?」


    隻寫過一二三的沈來寶再次老實答道,「一二三。」


    意料之中,卻還是讓方先生頭疼,「那你今後努力念書寫字吧。」


    沈來寶今年十歲,而稚童一般六歲念書,家裏富裕些的,三四歲就請了先生到家中授課,所以別說簡單的字,就算是寫兩句不太工整的詩句對子,也是大有人在。


    方先生所教的學生已滿員,沈來寶個頭又不矮,便將他安排在最後一位。


    上午學了珠算和國學,沈來寶聽倒是能聽懂,但就是不會寫字。所幸這時沒有黑板,先生隻是嘴上說重點,讓他們自己記,自己圈畫,而不寫。


    沈來寶隻能拚記憶了,當務之急果然是認字。


    午時用飯,他隨同旁人一起到了膳食堂用飯。進去時瞧見門外枇杷樹下栓了條狗,便想起自己要養狗的事。見無人投喂,就將骨頭留下,出去時將骨頭喂了狗。


    用過飯,他回到課堂上,還沒走到自己桌前,就看見放置在桌麵上的水壺被打翻了,裏麵的茶水灑滿桌子,連書都被打濕。


    那水壺雖是竹筒所製,但封口嚴實,他拔掉塞子還得費一番力氣。


    書院午飯同享,但茶水自帶,沈夫人就給他準備了這個。沒想到這會竟然被打翻桌上,水還嗒嗒嗒地順著桌麵往下淌落。


    他看了一眼四周,視線剛剛掃過,就有幾人衝他輕蔑笑著,一臉挑釁。


    他沉下氣來,先救書要緊,而且現在沒有證據,無故詢問,對方反而會誣陷自己。


    誰讓他長久以來的形象就是傻子呢,隻怕都會覺得是他沒事找事吧。


    也是奇怪,傻子又不是瘋子,可這兩者好像被定義成一個詞了。


    沈來寶上前把水泊中的書抱走,徑直往外麵走去,路過那幾人麵前時,微微頓步。因那幾人是坐著,他眼瞼低垂,就將幾人收入眼底。


    一人見他如此,笑得更歡,以為他要鬧事。誰想不過輕瞥一眼,他就走了。等他回想方才的眼神,總覺得受到了侮辱,臉頓時一沉,「那個傻子剛才是什麽意思?」


    旁人說道,「嚇傻了吧。」


    那人想了想,好像不對,可總不能是在瞪自己。但那傻子不敢惹怒自己,倒是真的。他往門口瞧了一眼,「方先生也傻了吧,竟然收這種人來,也不怕教不好,辱沒了他的名聲。」


    沈來寶沒有聽見這些話,也不想聽。午後可以歇半個時辰,現在還有一半時間。他抱著書走到日照明媚的地方,將書放到園中長凳上晾曬。


    書為紙質,被水洗禮一番,裏頭都沾在了一起,輕輕一撥都有被撕裂的危險。他皺眉鬆手,等著它曬幹一些,再分頁吧,不過到時候整本書肯定也是皺巴巴的了。


    「淋濕你書的人叫柴啟,我看見了。」


    朗朗女聲傳來,沈來寶偏頭看去,隻見是個十一二歲的姑娘。她模樣清秀,目光有堅定傲氣。不等他問,她就走到他前頭,說道,「我坐在你前麵,吃完午飯柴啟他們就回來了,親眼看見他們將你的書淋濕。」


    人生處處有正義啊。沈來寶暗暗感慨一句,「謝謝。」


    她點點頭,末了又道,「我叫秦琴。」


    沈來寶又道了一聲謝,想想剛才他回來不少同窗都在那,可事發後,眾人眼光畏畏縮縮,好像都很懼怕那叫柴啟的少年。這會見秦琴竟然跑來告訴自己,心有詫異,問道,「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秦琴負手看他,字字答道,「因為,你以前,救過我。」


    從來都是被沈來寶坑的他一愣,這傻小子竟然還有英雄救美的時候,難得!


    「什麽時候,我……忘了。」


    「一年前。」秦琴說道,「那時候我娘生病,我幫著賣燒餅,你路過那,將我的燒餅全都買走了,我才有錢請大夫救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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