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盤算了半天,陳著並不打算接這個電話。


    因為接了除了劈頭蓋臉的一頓痛罵加上威脅,估計也不會有什麽新內容,反正在陸教授的心裏,陳著就是拐帶閨女的罪魁禍首。


    盡管,“今晚不想早回家”其實是宋時微主動提出來的。


    但是陸曼不會那麽認為,閨女肯定是被陳著蠱惑,才變得如此離經叛道。


    這種家長現實裏也很常見——我們家梓涵就是因為你家xxx,才變成這樣的。


    “你怎麽開機了?”


    這時,宋時微注意到陳著偷偷摸摸的動作,側過頭來看了一下。


    “我看看幾點了。”


    陳著不動聲色的把手機揣進兜裏,然後趁機說道:“快9點半了,咱們下山吧。”


    正在欣賞遠山眉黛的宋時微,神情舒朗,兩隻小手扶著護欄,眉宇間浮現著徜徉和自由。


    突然聽陳著說要下山了,宋時微表情一滯,沉默著沒有回應。


    陳著知道她的心思,想了想說道:“總歸是要下山的,但是以後隻要你有時間,想爬山我隨時陪你。”


    宋時微轉過身,靜靜的看著陳著。


    山巔的風“呼呼”的吹著,秀發飛起,宋時微水潤的眼眸中,好像盛滿稀碎的星光,宛如灼灼動人的冷焰火。


    “我說到做到!”


    陳著沉著聲,再次肯定的複述了一次。


    “嗯~”


    宋時微輕輕點頭,這是兩人戀愛以來的第一次承諾,她相信陳著能夠做到。


    山下的廣州依然燈火璀璨,它仿佛不知疲倦似的,永遠在釋放自己的熱情。


    就連冷漠的月亮,也會不知不覺融化在這座城市裏。


    就這樣流連忘返的又看了一會,宋時微才低聲對陳著說道:“我們走吧。”


    下山的過程似乎快了很多,陳著上山時感覺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但是下山時感覺轉了幾個彎,已經看見大門就在前方了。


    “我們不走大門了。”


    陳著鬼使神差似的,突然說道。


    宋時微沒吭聲,等著陳著的解釋。


    陳著是這樣想的,既然陸教授打了那麽多電話,還真就不信她一點動作都沒有,最大可能就是守在門口,準備來個甕中捉鱉。


    “走側門吧。”


    陳著說道:“那邊方便打車。”


    宋時微沒有什麽異議。


    她本身就很信任陳著,以前總覺得兩人之間的“戀愛”,更像是形式大於內容。


    真正的戀愛不應該存在於同學朋友之間的口口相傳,總得要有一點落到實處的行動吧。


    經過這次爬山前的父母吵架,還有爬山過程中的愉快體驗,甚至還有那麽一句承諾,宋時微這才覺得自己好像是真的在戀愛。


    幸福、愉悅和充滿依賴感。


    沒過多久就走出了側門,陳著攔了一輛的士,上車後對司機說道:“珠江帝景,謝謝。”


    出租車一溜煙的離開,在繞過山腳正門的時候,陳著特意瞅了一眼,依稀看見兩個熟悉的身影,隻是離著有點遠不太敢確定。


    ……


    陳著看得沒錯,那兩個身影正是宋作民和陸曼。


    陸曼聽說閨女沒有經過允許就和男生夜爬白雲山,在宋時微電話關機,陳著始終不接的情況下、她一氣之下還真報了警。


    但是聽說警察要上門了解情況,陸教授又拒絕了。


    周圍鄰居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自家也丟不起那個人,再說要是碰到眼神不好使的鄰居,還以為是紀委上門,那時鬧得誤會就更大了。


    但是陸曼又不可能忍得下這口氣,不顧丈夫阻攔直接開車來到白雲山的門口,準備抓個陳著的現行。


    可惜陳著也是個人精,他直接預判了陸教授的做事風格,偷偷從側門走了。


    “這都10點了,為什麽還不下山?”


    陸曼盯著大門問道,語氣冷得好像北極浮冰。


    她倒是沒有太多擔心安危,夜爬白雲山的市民很多。


    現在這個點都有三五成群的年輕人上山,瞧他們拎著一袋袋零食的模樣,大概率是要在山頂打牌等日出的。


    而且山上到處都是監控,有些情侶自己以為四下無人,在山旮旯角落裏“噗噗噗”的表演,實際上都被樹上紅外攝像頭“biubiubiu”的照攝下來了。


    陸曼更多是憤怒,因為閨女現在越來越不聽話和不受掌控了。


    還有那個陳著,三番五次的“引誘”自家女兒,待會要你好看!


    “上山下山,還要在山頂坐一會,至少都得要三個小時吧。”


    宋作民既在安慰妻子,心裏又有些對陳著的擔憂。


    他都不敢說妻子見到陳著的那一刻,到底會做出什麽過激行為,所以宋作民聯係陳著更多是給他提個醒,沒想到這小子居然不接電話,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自己的短信。


    一直到了10點半左右,他們依然沒有發現陳著和宋時微的身影,但是卻等來了陳著的電話。


    “喂,你們下山了嗎……”


    宋作民馬上問道。


    陸曼聽到動靜立刻搶過手機,一邊四處觀望,一邊嗆聲問道:“陳著!伱們在哪裏?”


    “陸教授嗎?您好。”


    陳著禮貌的先打個招呼,然後才說道:“我們已經到家了,我剛剛把宋時微送回去。”


    “回……回家了?”


    陸曼臉色一怔,突然有種擦亮拳擊手套,但是對方高掛免戰牌並且送來一團棉花的感覺。


    陸曼瞬間想起上次自己找陳著,他好像也是這樣應對的,滑溜的和泥鰍一樣,從不正麵發生衝突,小小年紀很擅長運用太極裏“以柔克剛”這一招。


    宋作民在旁邊也聽見了,瞬間鬆了一口氣,不僅因為閨女安全到家,還有正在氣頭上的妻子沒有逮到陳著。


    “這小子倒是真機靈。”


    宋作民心裏想著,結果陸曼突然瞪過來:“你覺得很好笑嗎,發生了這種事,你就一點不擔心閨女?”


    “我沒有笑,我本來就不讚成你找到陳著談話的行為。”


    宋作民心平氣和的說道:“要說不擔心,那也是不可能的,但我並不是擔心微微和陳著爬山這種行為,這隻是一件小事,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那你在擔心什麽?”


    陸曼掩不住怒氣的問道,如果閨女和男生夜爬白雲山都是小問題,我倒想看看什麽是大問題。


    “我擔心的是……微微今天的行為,其實暴露出來一個性格隱患。”


    宋作民無不擔憂的說道:“一旦她徹底放下包袱以後,可能就會奮不顧身的投入某件事裏,哪怕明知道那是錯的。”


    陸曼被丈夫這樣說的心裏一跳,立刻就忘記了陳著,連忙問道:“到底是什麽事啊?”


    “沒發生我也不知道,你知道我們這種人總是想得很多。”


    宋作民跳過這個話題,自顧自的笑了笑:“杞人憂天也說不定。”


    “神經!”


    陸曼翻了翻白眼,坐到副駕駛上麵罵道:“沒事總是喜歡嚇唬人!”


    宋作民沒吱聲,開車之前,偶爾瞥了眼天上的月亮,依然皎潔而清亮。


    閨女今天為了爬山,能夠選擇關機避開父母,也就意味著有朝一日,她也會為了另一件事或者另一個人,選擇繼續對抗父母。


    隻是宋作民擔心說出來引起妻子的焦慮,所以就藏在了心裏。


    不過聽著副駕上陸曼仍然憤憤不平的喝罵陳著,宋作民又覺得這種擔心並不是沒有理由的。


    現在微微都已經承認了陳著是男朋友,那麽不管最後是什麽樣的結果,作為父母應該多進行引導和教育,教給他們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一味的打壓,隻會增加微微的逆反心理啊。


    ……


    一夜無話,也無事發生。


    第二天周一,陳著從家裏回到學校上課,他和520的室友坐在一起。


    前兩節還是張彧教授的思修大課,宋時微稍晚一點來到教室,估計是因為路上堵車的緣故。


    她穿著一件奶白色的針織衫,柔順的青絲馬尾搭在肩膀上,神情像往常那樣淡漠疏離,仿佛是初冬的霜意附著在臉上。


    宋時微走進來後,能夠明顯感覺原來吵嚷的大課室,稍微安靜了一下。


    大家就好像不由自主的把目光聚焦在她身上,所以暫時忘記說話,不過也就兩三秒鍾吧,很快教室又恢複了原來的樣子。


    不過宋時微落座前,轉身找到陳著他們宿舍一直愛坐的那塊位置,目光在陳著身上逗留了一下。


    “嘖嘖~”


    室友劉麒鳴忍不住感歎道:“宋校花美則美矣,就是真的太冷了,半學期都快過來了,感覺全校男生隻有老六和她說過幾句話。”


    “沒有沒有。”


    陳著擺擺手謙虛的說道:“純粹是因為老同學的原因,哪怕是偶爾說兩句話,她對我也是愛答不理的……”


    “老六。”


    唐俊財突然問道:“學校裏其實一直有個謠言,有好幾個人表示你和宋校花是情侶,但你又自己說女朋友是外校的,到底哪個是真的啊。”


    此話一出,劉麒鳴和徐木他們都不滿的看向唐俊財。


    大家都在宿舍裏約定過,不隨意聊起老六的感情生活,怎麽還當麵問起來了?


    唐俊財對於陳著第一個創業並且在科技穀裏擁有辦公室這件事,始終都有點耿耿於懷,當然說穿了就是年輕人的嫉妒心在作祟。


    不過陳著其他地方又沒什麽把柄,隻能用“模糊的感情生活”來刺激一下他了,這樣嘴上至少能痛快點。


    陳著笑了笑,很坦然的說道:“兩個都是我女朋友,一個是大房,一個是二房,老唐你信嗎?”


    麵對這種問題,如果陳著支支吾吾的找一些理由來解釋和掩飾,隻會加深引起別人的猜測和懷疑。


    但是他這種驚世駭俗的回應,反而把唐俊財給整懵了。


    “你信嗎?”


    陳著又追問道。


    唐俊財愣了半晌,訕訕的說道:“傻逼才信呢。”


    別說21世紀早就沒有了一夫多妻製度,哪怕現在有,唐俊財也不相信宋時微這種女生,能夠和其他女性共享一個男朋友。


    他甚至開始懷疑那些謠言的真實性了。


    隨著“叮鈴鈴”的上課鈴聲響起,張彧教授開始講課,大家都坐直身體的聽著,因為快到期末了,老師上課所講的內容很可能就是考點之一。


    40分鍾以後,第一節課下課,陳著掏出手機給宋時微發個信息。


    陳著:昨晚你怎麽聊著聊著突然不回信息了。


    宋時微:爬山太累了,我洗完澡眼皮一直打盹,沒忍住就睡著了。


    陳著:哈哈~,我估計也是這樣。沒什麽大事,就是擔心宋叔叔和陸阿姨回家後,他們會對你進行三堂會審。


    宋時微:那倒沒有,我睡著了。早上媽媽送我來學校的路上,她說了好幾句。


    陳著:心情受到影響了嗎?


    宋時微:也沒有,昨天的快樂能夠抵掉很多次負麵情緒。


    陳著:ok,等你快樂即將耗盡的時候,記得找我充值。


    宋時微:好~


    如果是以前,沒有夜爬白雲山的以前,兩人基本聊到這裏就結束了,因為sweet實在不是一個廢話很多的人。


    不過今天,陳著正要鎖屏的時候,手機“嗡嗡”突然又來了一條信息。


    宋時微:中午一起吃飯嗎?


    陳著: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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