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她會求饒,但卻發現她隻是把眼緩緩閉上,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有一瞬間,他很佩服她的膽識,換作其他女子,很可能早就嚇昏了。


    「你以為我不會砍下你的腦袋嗎?」


    「無顏自知有罪,不敢求饒,全憑爺處置。」


    奴,即是沒有權利決定自己的生死,她早就有隨時會一命歸西的心理準備,而且,她一點也不想欺騙眼前人,尤其她知道他臉上的傷是怎麽來的,更不忍心他被自己蒙蔽。


    所以當他第一眼認出她不是翟鳳璽時,她反而大大的鬆了口氣。


    「想死?我偏不讓你如願。」他用劍尖挑高她的臉,讓她麵向自己,「我問你,現在你對誰忠誠?」


    嫁雞隨雞飛,嫁狗跟狗走,再說夫是天,既然她進了嚴家大門,當然今生今世隻能忠誠於她的天。


    「無顏已經進了嚴府,自然忠誠於爺您。」


    聽完她的話,嚴承略略心軟了,但仍板著一張冷漠的臉蛋,冷峻的說:「你的頭就先寄放在你的脖子上,在我想到怎麽處置你以前,不許離開這個房間半步!」


    丟下話,他頭也不回的走出新房。


    被留下來的石無顏無力的癱坐在地上,說不怕死是騙人的,當他把劍架在她脖子上時,她真的以為自己會沒命。未來會如何,隻能聽天由命了。


    洞房花燭夜,石無顏卻獨守空閨,她一夜無眠,不是因為難過夫君棄她於不顧,而是床太好她睡不習慣。


    這些年來她都睡在又硬又冷的木板床上,棉被不夠溫暖,所以每到冬天,她隻能像隻蝦子縮在床上。


    現在,屁股下方的床鋪卻是鋪著一層厚厚的棉毯,溫暖又舒服,讓她既不習慣,又不舍得躺上去。


    一直到天快亮了,她才枕著床柱打起盹來。


    好不容易才剛睡著,門被推開的聲音便把她驚醒。


    她從床上站起來,安安靜靜的站在床角處,等著嚴承宣判她的罪刑。


    這一夜,嚴承想了很多,他想把石無顏轟出去,想把她丟回翟家,但是那樣並沒法讓他消氣,而且傳出去,會成為別人的笑柄。


    他知道她是無辜的,她是個奴婢,沒有自主權,主人要捏圓壓扁,她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利。


    所以把罪算在她頭上,並不公平。


    但說她無罪,又不盡然,幫著翟大富,當個頂替新娘,光這一點,他就能把她的頭砍了。


    就這樣,他想了一整晚,也糾結了一整晚,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理出一點頭緒來。


    「我想過了,你既然與我拜過堂,自然是嚴家人了,不過,你也別高興得太早,你幫翟大富欺騙我,罪無可恕,所以……你隻能當個妾,而且在我決定原諒你以前,你得和你的丫鬟住到水雲閣去。」


    沒有要她的命,也沒有轟她出去,這人並沒有冷漠到骨子裏,而一想到他是她的夫婿,她的心竟莫名悸動起來。


    「發什麽愣!」


    「是!爺還有什麽吩咐?」


    「叫什麽名字?」他明知故問。


    「無顏……石無顏……」


    「記住你曾經說過的話,進了嚴家門,就該謹守你的本分,若讓我得知你有二心,我會隨時取走你的項上人頭。」他再度掛起冷漠的表情。


    但,這會兒已經不管用了。


    石無顏感覺自己似乎已經看到他胸膛深處那顆柔軟的心,所以當他板起臉的時候,她一點怯意都沒有。


    「無顏會謹記爺的叮嚀的。」


    感覺她唇角似乎飄過一抹淡然的笑容,他不禁皺起眉問:「你是在笑嗎?」


    「無顏沒有。」


    明明就笑了!


    大部分的人第一次見到他,總會被他臉上的麵具和冷漠的外表給嚇到,她卻似乎一點也不害怕,真是個奇怪的丫頭。


    但強烈的自尊心作祟,讓他不能坦然詢問她對自己的看法,而且他也不想花太多時間和她糾纏。


    「去吧,我不會限製你的行動,但是切記不要太招搖,更別過問宅裏的大小事情。」


    「是,無顏告退。」


    退到房外後,石無顏看到一名婢女朝她微彎身行禮,想必是嚴承派給她的丫頭,她頷首示意,便隨之前往水雲閣。


    望著石無顏離去的背影,嚴承再度想起翟大富的謊言,表情變得比剛剛更為陰森。


    他從來就不是謙謙君子,有仇報仇、有冤報冤,誰惹到他,誰就要倒大楣。


    【第二章】


    翟大富的銀子來源多半是靠和走私販勾當得來的,結果,大半夜他就被人從睡夢中吵醒,來者告訴他,他的財神爺的貨被抄了,別人或許不清楚怎麽回事,但他並不蠢,當然知道自己被誰盯上了,又是誰會這麽膽大妄為的動土動到他這縣太爺的頭頂上。


    他知道,除了嚴承沒有別人了。


    果然,他的人被抄了,嚴承的人就上門了。


    看著儼然是嚴承代言人的劉管家,翟大富雖然滿心不爽,卻也不敢表現出來,隻能在肥嘟嘟的臉上堆滿了虛假的笑容。


    「真是稀客,是什麽風把大管家您吹來了?」


    「當然是我們家那位急驚風的太少爺嘍。」


    劉管家配合著翟大富演戲,表麵上寒喧,可暗地裏卻在告訴翟大富,他把嚴承給惹毛了。


    「府上最近可好?」


    「當然好,托福、托福!」


    「是嗎?可怎麽我來的路上,好像聽到一些不利於縣太爺您的傳聞呢?」


    外頭傳說,專門向縣太爺上貢的不肖商人被抄了,接下來大概就輪到縣太爺要倒大楣了,當然那傳言也是嚴承讓人放出去的。


    「傳聞假多真少,聽聽就罷,不用太當真,不過還是多謝劉管家的關心,不知道今日特到寒舍來,有什麽指教?」


    「我是替我們家少爺送信來的。」劉管家把信遞上前。


    翟大富看完,就笑不出來了,「這……」


    「想必我們家少爺應該在信中說得十分清楚,我隻是個下人,不方便多作表示,您隻要給我一個回答,好讓我回去回複我們家少爺就可以了。」


    劉管家做事一向嚴謹,主子讓他說的從不漏掉,主子不讓他講的,他也絕對不會多說半個字,才會因此得到嚴承及過世的嚴老爺子的信賴。


    所以他帶的話,翟大富一點也不敢打折扣。


    「這……我才剛把個閨女嫁過去,現在又跟我要另一個,你們少爺這不是在為難老夫嗎?」


    「縣太爺,明人眼前不說暗話,這件事情的始末您最清楚,應該知道輕重才是,如果縣太爺希望我把這話帶回去也成,我就回去回話了。」


    怕劉管家當真就這麽回去,翟大富連忙上前留人,「請等等!」


    「縣太爺還有什麽指教?」


    「給我點時間,好嗎?」


    「多久?我們家少爺可能沒什麽耐心等待。」


    「我總得問問我們家閨女,她的性子極烈,要是弄個不開心,怕會出大事,想必你們家少爺也不想她想不開,是吧?就給點時間讓我們考慮清楚,也讓我有時間說服我們家鳳璽。」


    「明日正午我來聽取您的回複,老夫先告辭。」


    劉管家離開後,翟大富的管家怒不可遏的放著馬後炮,「隻是一個下人,也敢這般狂妄囂張,大人,不如幹脆讓他見不到明日的太陽,您覺得如何?」


    「動不得,他是嚴家兩代的總管,嚴承視他如親人,動了他,我們全部的人都得跟著陪葬,不劃算。」


    「難道就這樣讓他們繼續騎到您的頭頂上嗎?」


    「當然不是,嚴承遲早都得除去的,不過得從長計議才行。」


    「大小姐肯定不肯的。」


    所以翟大富才會這麽頭痛。


    「馮管家,替我備馬車,我要出門一趟。」他越想越不舒服,決定去麵見他幕後的主子。


    李尊從懂事開始,就一直覬覦著皇位,一度得寵於先皇,也有望奪下太子之位,卻因為嚴承從中作梗,掀了他私下招兵買馬的底,先皇一怒,便收回他的兵權,並且直接立李訓為太子。


    這仇,除了要向李訓討,他還把帳也記在了嚴承的頭上。


    「他想娶,就讓她嫁。」


    李尊就怕弄不死嚴承,現下有個人能進得了嚴府,他倒覺得多了個助力,自然樂觀其成。


    「可我那閨女性子烈得很,您也知道,她從小就寄望著能成為您的妃子,讓她嫁給嚴承那小子,她說了寧死不嫁,我怕真逼急了,那孩子真要尋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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