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怕我體弱,又殷殷盼著我得侯爺的寵愛。我子嗣艱難身體不好,若不是母親事事周全,我許是連元君都生不出來。我倒是想喝,隻是侯爺他……他近幾次雖然歇在我這裏,卻並未……」


    勞媽媽立馬明白,把那碗藥移開。遲疑道:「眼下秋姨娘有孕,趙姨娘那邊侯爺也不太常去。若是這個時候夫人你能把侯爺留下,倒是一個難得的時機。」


    沈氏自己年紀大了,宣平侯同她老夫老妻已經不常行房。她自知僅憑自己很難留住侯爺的人,留住的僅是她身為嫡妻的體麵。


    她猶疑著,臉色不太好看。


    舉凡主母想留男人,除了在自己院子裏抬舉通房別無他法。她這些年都沒有動過心思,眼下好像也沒有必要。


    「我看不用了吧。」


    「夫人,以前你沒抬舉通房,那是因為侯爺愛去秋姨娘那裏。現在秋姨娘身子重,自然不能再侍候侯爺。後院之中,侯爺連個體己的人都沒有,外人如何議論且不說,咱們府上老夫人那邊你如何交待?」


    這個老夫人是指康氏。


    勞媽媽言盡在此,便沒有往下說,餘下的端看沈氏自己的決定。


    一刻鍾後,宣平侯出來。


    沈氏親自侍候他就寢,低著頭小聲道:「秋妹妹的身子越發重了,侯爺身邊也沒了可心的人,要不要妾身……」


    一聽這話,宣平侯就知道她要說什麽。


    他此時滿腦子都是公冶楚的態度,怎麽也琢磨不透對方會出手幫自己的動機。論權勢他是下屬,他猜不出對方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什麽好處。仕途要緊,他哪裏還有心思放在內宅的芙蓉帳裏。


    乍聽沈氏這句話,那是滿臉的不悅。


    「不用了,這樣挺好。」


    沈氏略鬆口氣,又道:「自從三娘養在我的身邊,我的心裏總覺得不太踏實。妾身知道侯爺疼她,她又是那麽一個情況。這說也說不明白,打不得罵不得,妾身真怕有負侯爺所望。」


    宣平侯閉著眼睛,「三娘聰明得很,你慢慢跟她說,她會明白的。不早了,早點歇著吧。」


    一室靜謐,沈氏壓住滿腹心思,放下紗帳。


    她身為嫡母教導庶女是本分,要是元若元華那樣的提一兩句就能通事,她也輕省許多。偏偏三娘那樣的,她是真不知道從何教起。


    想到侯爺縱著三娘,一直玩到宵禁後才回府,她的心裏就有說不出來的不痛快。可是一見到裴元惜那張懵懂天真的臉,她又像是被千言萬語哽住喉嚨。


    裴元惜可能知道自己犯了罪,早上眼巴巴地過來請安。


    「母親,我錯了。」


    「你錯在哪了?」沈氏板著臉。


    「我玩得太晚了。」裴元惜小臉可憐至極。


    沈氏心一軟,輕輕歎息。


    這時裴元君進來,道:「你錯的不是玩太晚,而是不知輕重。你可知父親有多忙,你可知他是我們整個侯府的天。你纏著他教你讀書也就罷了,怎麽還能纏著他帶你出去玩,簡直是胡鬧!」


    沈氏立馬心腸一硬,「你二姐姐說得沒錯,你這次真是太胡來。好在沒出什麽事,否則我看你怎麽辦。」


    「不氣,不氣,母親不氣。」裴元惜乖巧不已,「我下回再也不敢了,母親喝茶。」


    冒著熱氣的茶端到沈氏的麵前,再對上那雙迷離不諳世事的眸子,沈氏的心像被重鼓猛擊一般,鈍痛中泛起些許酸澀。


    這個孩子……為什麽如此讓她難受……


    裴元君接過茶,試了試茶杯的熱度,「這麽燙,我想燙傷母親嗎?我看你根本就不知道錯在哪裏,還不站到門外去思過。什麽時候想明白什麽時候進來!」


    沈氏想說什麽,被勞媽媽製止。


    「夫人,二姑娘在教妹,你且一邊看著就成。」


    她想了想,終是什麽都沒有說。


    裴元惜可憐巴巴地往外麵走,一邊走一邊回頭,那無措委屈的眼神看得沈氏的心一抽抽地難受。想到自己的女兒元君,她隻能硬起心腸。元君身為嫡女,有權力教訓庶出的妹妹。她身為母親,當然要給元君應該有的體麵。


    這個時辰還不算太熱,裴元惜站在屋簷下。


    打掃的下人從這邊掃到那邊,她跟著從那邊挪到這邊,又從這邊挪到那邊,最後被排擠在邊上。日頭越來越高,天氣越來越悶熱,熱浪一陣陣襲來。便是不時偶起幾縷小風,那風都是滾燙滾燙的。


    每隔半個時辰,裴元君就派人出來問她知不知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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