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沈氏已到長暉院。


    她一進屋子便長跪不起,「母親,兒媳自請下堂!」


    康氏大驚,險些濺出一身茶水。竟然是來自請下堂,說明此事極為嚴重。不過是孩子們之間的爭執,何至於如此大動幹戈。


    趙姨娘亦是吃驚不小,臉色都白了幾分。


    「你快快起來,有話好好說,哪裏就嚴重到自請下堂。」康氏說著,她身後的雲嬤嬤忙去扶沈氏。


    沈氏不肯起,麵色悲痛失望至極。「母親,侯府已無我們母女的容身之地。我的元君,堂堂侯府嫡女,竟然要背負一個誣賴庶妹的名聲。兒媳思及此痛不欲生,都是我這個當母親的無能,才讓她如此被人看輕。」


    康氏眸沉了幾分,這是來告狀的。


    侯爺是什麽性子,她這個做母親的比誰都知道。元君和元惜姐妹二人因為一塊玉佩起爭端,一個說對方是偷,一個咬定是送的。兒子看重三娘,卻絕不會縱容三娘撒謊成性。


    三娘癡傻,是非曲直還真是說不清。


    「侯爺呢?」她問跟進來的勞媽媽。


    勞媽媽麵有難色,似乎不敢說。


    康氏臉更沉,「說,侯爺在哪裏?」


    「侯爺帶三姑娘去水榭那邊,說是要把三姑娘安置在那個院子裏。」


    屋內眾人倒吸涼氣,尤以趙姨娘的臉色最為吃驚,水榭那邊的院子空置幾十年,常年空著卻日日有人打掃。


    侯府上下都知道那裏是禁地,除了老夫人誰也不能進去。侯爺此次把三姑娘安置在那裏,可有想過老夫人的感受。


    康氏心中再有氣,不會當著別人的麵數落自己的兒子。


    此事她暫且擱置一邊,先解決兩個孫女之間的爭執,再安撫兒媳的情緒為重。世家之中,哪有自請下堂的媳婦。若真有,那說明婆家極其不慈,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二娘和三娘各執一詞,把她們都給我叫來,我要當麵問個清楚明白。」


    裴元君在軒庭院裏哭得傷心,得知祖母有請一番梳洗過來便趕了過來。下人去水榭那邊找裴元惜,找了兩圈都沒找到人。


    院子雖然一直有人打掃,但搬東西歸置物件總要有些時間。婆子下人們忙碌的時候,裴元惜杵在那裏反而礙事,宣平侯讓春月帶她到附近轉轉。


    長暉院的人去請人時,宣平侯恰巧有事走開。


    裴元惜沒有來過這邊,看什麽都好奇,不多時就和春月走遠了。侯府極大,大到讓人分不清楚方向。


    她茫然四顧,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


    高高的圍牆,那邊也不知道住著什麽人家。突然一股奇奇怪怪的臭味從牆那邊飄過來,味道越來越濃。


    春月捂著口鼻,「三姑娘,咱們趕緊走吧,太臭了。」


    裴元惜像是沒聽到她的聲音,循著味走。


    哪裏臭,分明是香。


    熟悉而遙遠的氣味,喚起某種不知名的懷念。裴元惜看上去呆呆的,像被氣味引著走的迷路小孩。


    春月實在受不了,捂著嘴奔遠去嘔吐。


    裴元惜找到氣味來的正處,仰望著高高的圍牆。她的臉上盡是疑惑,眼神卻帶著不同於之前的幽深。


    突然圍牆上頭出現一個人,那人見到她後先是震驚,然後是欣喜。


    那是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約摸十五六歲的樣子。頭上包著一塊不倫不類的發巾,如同裹著頭巾的老嫗。一身的華服也不知蹭過什麽地方,看上去沾了不少的黑灰還有泥。狹長的鳳眼,稚氣未脫的表情,欣喜之下的笑容中隱約可見兩個酒窩。


    「你……你回來了嗎」他在看清楚她的長相後,臉上是說不出來的激動。


    裴元惜茫然地看著他,不明白他問的是什麽意思。


    他從牆頭上跳下來,手裏拿著一個紙包。紙包裏是黃乎乎的一坨東西,散發出常人難以接受的味道。


    這是一種水果的果肉,奇臭無比。愛的人極愛,厭的人聞不得半絲氣味。此水果不是淩朝特有,而是番國進貢的。


    「榴蓮,你吃不吃?」他的眼中滿是期待,亮得嚇人。


    她遲疑了,搖頭,「不吃。」


    他哄她,「你嚐嚐看,聞起來臭臭的,吃起來可好吃了。你不是最喜歡吃烤過的嗎?我特意用火烤過。」


    她喜歡吃的東西的,他怎麽知道?


    他像是想到什麽,又從懷裏摸出另一個紙包。紙包裏是黑乎乎的方塊,裹著雜七雜八的調料。「你嚐嚐這個臭豆腐,這個也是你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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