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壓根不想活,她知道隻要自己活著一天,就是沈氏心頭的一根刺,就是裴元君的汙點。隻有她死了,沈氏才會慢慢淡忘她做過的事善待她的女兒。


    她嗚嗚出聲,怒視著裴元惜。


    「你這個毒婦,虧得元惜還替你求情,我看你真是死有餘辜。」宣平侯怒道。


    裴元惜麵上露出難過,「我看姨娘怕是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一心求死,萬一她想不開……」


    「想活想死可由不了她,你放心,爹知道怎麽做。」


    李姨娘聞言,憤怒轉為恐懼。


    裴元惜望著她,目光憐憫,「姨娘,你可得好好活著啊。不為了別人,就算是為了元君,你也不能死。」


    她恐懼更甚,因為她聽懂了裴元惜話裏的意思。


    然而更令她膽顫的是裴元惜接下來的話,裴元惜說:「姨娘,我會勸說元君去看你的,我相信有朝一日她一定會認你這個生母。」


    聽完這句話,她已是徹骨膽寒。


    康氏手一揮,兩個婆子架著她往外拖。她的目光露出一絲哀求,看向裴元惜。裴元惜哀傷地望著她,再三保證會說服裴元君。


    她絕望了,眼神逾發不甘。


    沈氏備感欣慰,這個孩子如此善良,定然會理解自己。自己還讓元君住在軒庭院的事,她肯定不會多想。


    「元……元惜,你搬回軒庭院吧,母親想……」


    「不用。母親照顧元君已是勉力,我豈能再叨擾母親。我在水榭住得很好,離祖母也近,母親不用擔心。」裴元惜淡淡回著。


    「元惜,母親想親自照顧你。這些年你受苦了,母親對不住你。你搬回來吧,讓母親盡一盡自己的心意。」


    「母親,現在很好。你不用覺得對不住我,我並不會因此而怨恨你。」


    裴元惜越是這樣,沈氏就覺得越是恐懼。


    康氏長歎一聲,不知該如何相勸。


    宣平侯催著裴元惜趕緊回去歇著,裴元惜聽話告退。在裴元惜離開後沈氏戚戚哀哀地告退,扶著香芒的手去追她。


    她沒有走遠,很快被追上。


    朦朧的夜色中,眼前的少女瑩孑而立。皎明如月的眉眼,平靜無波的容顏。她是如此的淡然和安寧,仿佛麵對的不過是個無關緊要之人。


    她越是這樣,沈氏的心越痛,越是不知如何麵對她。


    沈氏痛恨自己的大意,明明已經是極盡小心防範還是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懊悔自己做過的事,為了替元君摘清居然說過那樣的謊,元惜必是不會原諒她的。


    這可是她親生的骨肉啊。當她聽到那句誰生的都不重要時,她的心痛到快要死去。她到底做了什麽,讓自己的親生女兒說出那樣的話來。


    但是元君是她疼了十五年的孩子,她又豈能說割舍就割舍。


    她想起前些日子還傻著的元惜,那麽的喜歡圍著她轉,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她的身後喚她母親,她的心更痛了。


    「元惜,你能不能和母親說幾句話?」


    「母親想同我說什麽?」裴元惜的聲音很輕。


    「我……元惜,你是不是怪母親?」沈氏問,目光充滿愧疚。


    裴元惜遙望夜色,「母親,我不怪你,這一切並非你的錯。我也能理解你依然讓元君住在軒庭院的做法,她除了母親確實沒有別的倚靠。母親寵愛她多年,不是一朝一日能變的。」


    「謝謝,我就知道你會理解母親。你放心……母親會加倍補償你的。你搬回軒庭院好不好?母親想親自照顧你。」沈氏淚如雨下,已然泣不成聲。


    裴元惜搖頭,「母親,人有所得才有所失。我有祖母和父親的疼愛,不能再貪心。你身體也不好,照顧元君就行了。」


    「你……是不是怨著母親?元惜……母親的心真的好難過……」沈氏情緒幾近崩潰,抓住她的手不放。「當年我生產之時九死一生,軒庭院大亂。你是我懷胎十月的骨肉,大夫曾說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孩子。你可想而知,我有多在乎你……我千想萬算都沒有想過,如蘭她竟然恨我至此,竟然會把你換走……」


    說是九死一生絕不為過,她產後血崩不止,差點連命都丟了。她提前生產府裏連個坐鎮的人都沒有,婆母不在,侯爺也不在。


    在那樣的情況下,她唯一相信的是自己身邊的人。可是誰能知道如蘭會懷著那樣叵測的心思,故意和她同一天生產,還暗中換走她的孩子。


    不過是半天時間,她像是蒼老了十歲。淒苦的麵容、悲傷的眼神,還有那欲言又止的愧疚。多年心血付諸東流,親生的女兒受盡苦難。換成任何一個母親,都是不能承受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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