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更天時,離開山泉別館前往青睚堡內操練護城精兵的霍嶽庭正站在屋簷下,溫柔地對著妻子微笑。


    「嶽哥,你回來了。」


    霍嶽庭點點頭。


    「讓我伺候你沐浴更衣吧。」


    他大步走到妻子身畔擁住她,輕聲地說:「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了。」


    隻離開她身邊一個時辰,他卻覺得如隔三秋,抱抱她、嗅著她身上清淡的藥香,他才能一解思念。自大理返回別館後,瀲兒越發賢良,他的衣衫鞋襪、飲食起居,無一不是瀲兒親手打理,而且每日忙完公務,身心疲憊之時,有瀲兒在旁噓寒問暖,他就覺得無比幸福。


    沒想到成親是這樣快樂愉悅的一件事。霍嶽庭欣慰地想著。


    「熱水浴桶我都替你準備好了,你快去吧。」


    霍嶽庭摸摸海瀲兒的粉臉,鑽進內室裏沐浴。


    洗完一身的疲憊,才從木桶裏站起來,海瀲兒便及時拿來寬大的布巾,為他擦拭精壯身軀。


    她忙碌的小手拿著布巾擦過平滑的胸口,健碩的臂膀,擦著擦著,兩人的呼吸變快,再接著,兩人緊緊吻住了彼此,情欲的火光四濺,益發難受,春色溢滿室中,兩人回到床榻間,褪盡衣衫,攪起粉紅煙雨。


    等這場旖旎的雲雨停住,早膳已變成午膳。


    用過午膳,海瀲兒送霍嶽庭到山泉別館門口。


    「呀,我又忘了,嶽哥,等我一會兒。」海瀲兒轉身跑回寢房,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封信。


    「這是?」


    「這是寄給上官攸攸的信,不知道她那邊怎麽樣了,她一直都沒有回我的信,不知道是不是生氣了。」海瀲兒心情低落地說。


    「你不是說上官攸攸和她的姊妹都愛四處遊曆嗎?興許她們都身在江湖中,未回上官山莊也說不定。」


    「但願如此,我真的挺想念她的,請嶽哥再幫我送出這封書信,讓她們不要忘了我。」海瀲兒扁嘴。


    霍嶽庭收下那封信,很體貼地道:「你放心吧,這封信我一定讓他們快馬加鞭送去,絕不耽擱。」


    海瀲兒感激地握了握霍嶽庭的手,孤單的她還有他做為依靠,也是一件欣慰的事。


    看了看小七趕的馬車,海瀲兒腦中閃出一個念頭,她很高興地向霍嶽庭說:「相公,我們回到別館也有一個半月了,我想趁機到紫溪城走走,聽說大嫂還在城裏開了一間很有名的食肆,客似雲來,我想去瞧瞧。


    「娘也說過,我可以隨時去青睚堡看看她,我有好多話想跟她說呢。哎呀,幹脆我跟你一同下山吧。」思及婆婆和大嫂,海瀲兒的臉亮了起來,其實她並不孤單呀,娘疼愛她,大嫂大氣能幹,都是她喜歡的人呢。


    霍嶽庭目光漸漸變得深邃,麵含笑意,「瀲兒,春季是紫溪城最繁忙的時刻,大嫂每日要照看她的芙蓉坊、訓練廚子、安排待客的宴席,最最重要的是,她還要照顧我大哥,縱使你找到她,她也沒有時間陪你呀。至於娘那裏,等我回來再同你一道去,好嗎?」


    「可是……」


    「瀲兒,以夫為天喲,還是我的話你不想聽了?」霍嶽庭滿臉失望地說道。


    深吸幾口氣,海瀲兒皺著小臉道:「沒有,我不去找娘和大嫂了,我去東院種紫草,熬紫草膏,嶽哥早點回來用晚膳。」可憐巴巴的小臉越垂越低。


    「嗯,好好在別館等我回來。」霍嶽庭拿了海瀲兒的信,坐上馬車下了山。


    半道上,馬車停了下來,不一會兒,神出鬼沒的夜雪飛身而來,半跪在馬車前。


    「夜雪,把這信處理掉。」他才不會給瀲兒機會聯係上那幫女俠,到時候上官攸攸拉著他的小妻子去江湖上打打殺殺,若出了意外,他的心可要碎了,再說金國世子也不知道暗地裏在玩什麽花樣,他哪裏能放心讓瀲兒離開紫溪城呢?


    「屬下領命。」夜雪接住主子丟來的信件,收進懷裏。


    「最近上官山莊那幾個毛丫頭有什麽動靜嗎?」


    「她們分別寄了二十多封書信,催二少奶奶跟她們去抓采花賊,還有屠氏姊妹也寫來不少信,要二少奶奶去看她們踢信家武館的招牌。」


    霍嶽庭越聽越頭大。


    「二少爺,除了信,還有件事更為棘手,上官攸攸未見二少奶奶回信,十天前已從上官山莊出發,準備到紫溪城來找二少奶奶理論。」


    「什麽?在她沒到紫溪城內前阻止她,不論用什麽辦法。」


    「屬下明白。」


    「夜照那邊呢?」


    「壽王世子最近並無什麽大動向,他大多時候都在處理軍務,偶爾派人到蒙古幾個部落和吐蕃諸部間走動。」


    霍嶽庭沉思,那個人在打什麽算盤呢?他在金國培植的勢力,可不是輕易就能對付的,他得好好琢磨怎麽收拾掉這個壽王世子。


    霍嶽庭垂眼望著車外的夜雪,腦中靈光一閃,「夜雪,去辦正事吧,之後我有大事交給你去做。」


    「屬下明白,屬下告退。」一身黑衣,麵無波瀾的夜雪迅速消失在山道間的濃蔭處。


    「小七,走,回堡裏。」


    「是。」


    越來越古怪了,為什麽嶽哥不讓她下山?也不讓她見婆婆和大嫂?以前她並未將這事往心裏去,可是漸漸的,這種古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海瀲兒跪在東院的苗圃裏,一邊為新種下的紫草澆水,一邊出神的想著事情。


    她看著這座山泉別館,不由得感覺一陣胸悶。


    從春天來到夏天,她連一步都未踏出過山泉別館的大門,她就像一隻折了翅的蝴蝶,被困在山泉別館,每日除了丈夫和奴仆外,她根本見不到其他人。


    有次她獨自下山,結果剛走到半山腰處,就被迎麵而來的嶽哥攔住,屢次嚐試總是這樣的結果,她不是小孩子,猜得到定是夜雪或是小七給嶽哥捎信息,通知他關於自己的動向。


    為什麽嶽哥要這樣對她呢?難道山下有什麽是她不能知道的?


    兩人成婚已半年多了,她看得出來,她的相公比實際看起來更為老謀深算,她怎會是他的對手呢?


    海瀲兒從苗圃裏站起身,拍拍布裙上的泥土,了望碧藍的天空、夏日的驕陽,她想出門透透氣的渴望越來越無法克製。


    對了,今日會有運送瓜果時蔬、茶米油鹽的車隊上山,不如……


    海瀲兒下定決心拿出跟上官攸攸學來的江湖經驗,大大方方地站在院落中間吩咐,「鵲兒,你去收拾一下倉房,今日車隊又會送來吃食,你要好好清點,再把倉房所餘的東西都列張單子出來讓我過目,有什麽不足我再叫小七去補。」嗬嗬,倉房大得嚇人,雜貨幹糧種類眾多,點算到明天也點不完。


    「二少奶奶,我這就去。」


    「珠兒,你去青睚堡找二少爺,看看二少爺在哪裏,再把我熬好的清油膏送過去,已經入暑了,山下的暑氣很折騰人,別熱壞了二少爺。若是找不到二少爺,你就在嶽春院等著,晚膳與二少爺一道回來吧。」把這兩個貼身丫鬟打發走,海瀲兒一回身,對著院中忙活的老婆子和雜役們道:「我去疊翠院看書,沒什麽事不要打擾我。」


    「二少奶奶,我們知道了。」


    歡快地提著裙擺,海瀲兒依計行事,跑至疊翠院裏等了一會,再偷溜到鵲兒和珠兒的下人房裏,找到一身布衣換上,取下所有發飾,她給自己梳了一個丫鬟髻,又偷偷返回疊翠院,推開臨著後門的一扇窗戶,她向下一看,心中大喜,窗下正停著一輛未卸完幹草的牛車,她左瞧瞧右看看,發現周遭沒有人影,連忙從窗口跳下,落在厚厚的幹草堆上,接著鬼鬼祟祟地藏進一輛已經空出來的有篷馬車裏麵。


    等了一會兒,搬東西卸貨的腳夫們說說笑笑的從後門出來,趕著車下山。


    紫溪城,地勢低於青睚堡,其西北一百裏外是高聳入雲的雪山,北邊是水草豐美的牧場,東南邊是由祁連山上的雪水匯成的紫溪河,河道兩邊良田萬畝。


    這座城池由霍家守護,躲過外界的重重戰火,傲立於塞北之上,其商業興盛的程度一點也不輸臨安。


    街道上叫賣聲絡繹不絕,來往的駱駝牛馬、穿各式衣衫的外族,熙來攘往的商賈交織出一片繁榮景象。


    那輛有篷馬車並未回到青睚堡,而是直接到了紫溪城裏補貨,趁著車夫下車采購,海瀲兒悄悄地溜下馬車。


    站在紫溪城的大道上,她欣喜地看著這一切,腳步越發的輕快,她逛了牛市、逛了布店,還去了城中最大的藥鋪,等走到腿酸,她才想起該去大嫂的食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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