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家人不殺生,寺中的和尚不會清理這些蛛網。她記起自己剛才做的夢,那一隻白色長腿的蜘蛛。


    還真是應景。


    一分一秒都像是煎熬,她根本不知道他到底要抱上多久。除了眼珠子可以轉動以外,她一動不動。


    公冶楚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頭疼到像是裂開成兩半,萬千隻馬蹄從上麵踏過。他眼睜睜看著自己被血海淹沒,濃鬱的血腥氣吞噬著他。血海之下,無數隻手在拉扯著他,那些手似欲拉著他一起永遠沉淪。


    仿佛血海之中突然飄來一根浮木,那浮木一端開著豔麗的桃花。他緊緊地抱著浮木,慢慢從血海中掙脫出來。


    桃花的香氣衝淡血腥之氣,他聞著那香氣覺得頭疼得到緩和。香氣所到之處,馬蹄在一隻隻地退散。


    多年來,他從來沒有在未見血的情況下緩解頭疼之苦。赤紅的眸漸漸恢複冷清,手腳雖未撤離卻是鬆懈許多。


    她果然是自己的良藥。


    他想到夢中的那個自己,抱著死去多時的女子躺在一起。那個自己將他們的發纏在一起,像是永生永世都不會分離。


    床上的這個女子,烏順的黑發散落在枕頭上。素藍的被子裹著她的身體,夜色中那張小臉越發的楚楚動人,與夢中的那張慘白淒美的女子漸漸重合。


    他從不曾在意過女子的長相,也不曾注意她們是美是醜。仿佛唯有對她例外,在她那時不知是真傻還是假傻時,他似乎就發現她長得極美。他有些懷疑以後的那個自己,或許真的會像夢中一樣喜歡她。可能是從一開始的依戀離不開,到後來的日久生情。


    頭疼之症完全消失後,他以最快的速度遠離她。


    她得到自由,感覺渾身一鬆。灰弱的視線之中,他一身白衣在黑暗中尤其顯眼,神秘飄逸卓爾不凡。


    「多謝。」他說。


    像是一陣風出去,帶走屋子裏所有的寒氣。她微微鬆著氣,這才動動自己的身體將自己從被繭中舒展開來。


    還知道道謝,看來他也並非完全視禮教於無物之人。


    風一樣的無息的男人出了屋子,轉眼間與夜色融合成一體。他身形變化極快,不多時已然出現在自己的住處。


    柳則耐心地等待著,他知道自己的主子在天亮之前肯定會回來。早些年他會不放心地跟著,後來大人不許他再跟。


    白色的人影一下子飄到眼前,他心道大人此次速度倒是極快。


    修長的白衣男子,俊美又冷清。他暗讚一聲大人還是適合著白衣,瞧著像是東都城裏哪個世家養出來的矜貴公子。


    一時間心情黯淡,大人像是什麽矜貴公子,分明就是真正的世家公子。多年前大人還是東山王府的世子爺。那時候誰不讚公冶世子穩重雅致,長大後必是世家公子楷模。


    如果東山王府還在,大人會是什麽樣子?


    必是公子如玉,引得姑娘們競相愛慕。


    「大人,可好了?」


    公冶楚輕輕嗯一聲,道:「若水鎮的那個員外,讓人處理掉。」


    柳則驚訝不已,大人頭疼之症已解,難道不是因為見血方休,了卻那位員外之後才緩解的嗎?那員外沒死,大人方才去了哪裏?


    他一肚子的疑惑,看著那白衣出塵的男子進屋。


    另一間屋子門後,商行靠在門背。一直屏著氣聽著外麵的動靜,在柳則疑惑的時候,他卻是唇角含笑。


    爹必是去娘那裏了。


    真好。


    縱然他做過最壞的打算,然而哪個為人子女的不希望自己的爹娘在一起。他盼著爹娘這一次也能相愛,因為他知道他們曾經有多愛對方。


    隻不過過程注定漫長,結局尚有許多未知。


    裴元惜一夜睡得不太踏實,陪康氏用早飯的時候明顯精神不是很好。康氏以為她是在寺中不習慣,倒也沒多問什麽。


    普恩寺的齋飯較有名氣,素三鮮的包子,用菌菇醃製的小菜還有熬得恰到好處的粥。祖孫二人用完齋飯後便去跟著僧人們上早課。


    早課上完,康氏帶著裴元惜去見寺中的老方丈。期間有個小和尚捎來一句口信,說是那兩位客人天未亮已經離開。


    那兩位客人,指的自然是公冶楚和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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