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開始】


    烏雲遮月,落雪泠泠,寒冷的冬夜萬家燈火已息。淮安伯府的下人房裏是沒有地龍的,炭爐不夠旺,冷得滲人。


    扶華苑的下人房裏,兩個大丫鬟縮在炭盆邊取暖,一壁撥弄炭火,一壁閑話。


    冬至縮著手:「今年的冬天也太冷了些,壓根沒法子出門,不正常。」


    夏至從袖籠裏摸出兩粒蠶豆往嘴裏塞:「天要變了,人說要變天之前,都是不正常的。這不是?聽聞上個月溧泰那頭雪崩死了好些人。」


    冬至伸手去將炭火撥弄一番,又迅速縮回來籠著手:「說是什麽上天的警示,攝政王殺人太多了。」


    兩個人大喇喇談論著,一點也不避忌,因著這扶華苑裏,如今沒剩幾個人了。


    夏至眨巴著嘴:「那攝政王是什麽主兒?心狠手辣好戰凶殘,如今朝政都把持在他手裏,連著削了好幾個王府,聽聞啊,王爵過了,就該公爵,依次排下來,遲早咱們伯爵府也是跑不掉的。」


    「興許輪不到呢!」冬至往主屋那邊努努嘴,「說不準的事情,咱們也管不著,不過咱們姑娘也是可憐,原本親事不是她的,無端端要嫁去王府受罪,嘖嘖……鬧了三次了都,折騰的還不是我們這些做下人的?總歸,也還是要嫁過去的。」


    夏至沉吟著,眼神往四周打量打量,聲量小了些:「冬至,你甘心就這樣跟著姑娘去送死?」


    冬至眼神一閃,迅速說了句:「太晚了,歇吧……」


    兩張床,夏至摩挲著爬上冬至的床,兩個人依偎在一處,小聲說著悄悄話。


    燈熄了,外頭的烏雲也漸漸散開來,一輪明月映在雪上,明晃晃的散著寒光。


    沒幾許,常嬤嬤氣喘籲籲跑過來,推開房門喝了聲:「什麽時辰了就睡?小姐呢?」


    夏至原本在偷偷跟冬至說話,被這麽一打斷,心裏頭也是極不耐煩的:「小姐自是在小姐屋裏頭,嬤嬤上這兒能尋得到小姐?」


    常嬤嬤上前來,一巴掌打在夏至臉上:「賤蹄子頂嘴倒是算得一個,快些起來去尋小姐,小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倆就等著陪葬吧!」


    她掀開蓋在兩人身上的厚褥子,凍得兩個人一陣哆嗦。她是不管的,扭著身子急急忙忙往外趕。


    夏至想再把被子蓋上,冬至爬起來:「小姐丟了?」


    「都多少回了,小姐還這樣鬧騰。幹脆由得她去,左右嫁入那王府,也就是個等死的。」


    夏至被打了一巴掌,很是不高興,嘀咕一句,把被子給蓋上。


    冬至發了會兒呆,更覺冷得不行,連忙披了衣裳,一件又一件穿上,又推推夏至:「起吧,去尋一尋。」


    夏至跟著起身:「你說咱們咋就這麽命苦?分在大小姐屋裏做活,平日裏什麽好的都輪不上也就算了,這跟著陪嫁出去,也去不得好地兒。」


    冬至低聲說:「攝政王克死了三個未婚妻,這第四個,也該克死了才是。」


    夏至穿好衣裳穿上繡鞋跺跺腳:「是啊,咱們小姐是第四個,可惜有常嬤嬤在,總是能將小姐給救回來。上個月一次割腕一次上吊還有一次跳河,都沒死成,折騰的,還不是咱們?」


    冬至拉著她的手問:「夏至,聽聞那攝政王不好女色,興許小姐能安穩的嫁過去,也是無事的?」


    夏至嘲弄的看她一眼:「蠢不蠢啊你?攝政王不喜女人是真,但那攝政王府的內院,可是鮮血鋪就的啊。你是沒聽過嗎?多少女人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那都是假的不成。」


    冬至一個哆嗦:「咱們小姐到底是王妃,太皇太後指定的攝政王妃……」


    夏至繼續說:「若攝政王是個念情的,為何二十有八了,還是沒能娶上正側妃,府內連個妾室都不曾有?今年年初高家的事情,大街小巷都傳遍了,你可別說你不曉得。」


    國公府高家,是當今太皇太後的母族,高家嫡支一個兒郎犯了一點小事,被攝政王當街斬殺。這事兒不僅是勳爵官家都知,連民間百姓都有不少人親眼瞧見,傳得是沸沸揚揚,足以可見攝政王是個怎樣冷酷無情之人。


    冬至低頭咬著牙:「就是說,咱們來來去去,都活不成了?」


    夏至眼睛一閃,往主院那邊使了使眼色,冬至的臉立刻就白了。


    「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個兒去了,咱們老子娘都在伯府,沒得理說我要跟著去王府受苦的,說不準,連個全屍都沒得。」


    冬至咬咬牙,跟著夏至一路出了扶華苑,往主院方向去了。


    常嬤嬤也出了扶華苑,心急如焚,讓人去主院通稟,可不知是找的婆子不盡心,還是主院那頭不在意,到如今連個幫手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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