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在熙熙攘攘的機場大廳裏、送來迎往的人群中,簡亦晨孤孤單單的站著。


    十分鍾前,她又一次送走了相戀六年多的男友羅哲宇。


    在過去的五年裏,這樣的情景總是一再發生──自從他選擇去美國留學後,他們就是如此聚少離多。


    無數次的分別,並沒有讓她習慣,反而一次比一次,更難承受椎心般的疼痛。


    她低下頭,握緊了掛在胸前五年之久的水晶項鏈墜子。


    這是他們的定情信物,在分離的歲月中,支撐著她所有的思念與軟弱。


    想到這裏,她隱忍已久的淚水便開始悄悄蔓延。


    當她站在原地失魂哭泣時,不遠處,疾步走來一個戴著墨鏡、神情冷漠的年輕男子。


    他站定在她的左側,那雙隱在墨鏡後的眼,帶著不耐的慍怒四處搜索著什麽。


    當他看見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哭得稀裏嘩啦的簡亦晨後,就微微皺起了眉頭,同時嘴角也撇成厭煩的弧度。


    他立刻從簡亦晨身邊走開,昂起頭、叉著腰,惱怒的撥打手機。


    “彼德,你不知道我三點的飛機到台北嗎?為什麽不來接我?……算了,我會自己坐出租車回去,還有,你被開除了!”


    男子怒氣衝衝的掛斷電話,而一直站立不動的簡亦晨也在此刻邁動腳步,魂不守舍的向出口走去。


    她並沒發現前方有一隊日本旅行團,正談笑著穿越大廳;當她和年輕男子擦身而過時,才猝然發現前麵有人──


    簡亦晨一個急剎車,停在了原地。


    而年輕男子亦掛斷了電話,回身邁開大步。


    “砰”地一聲,兩人無可避免的相撞了。


    “搞什麽鬼!”年輕男子及時伸出手,在她因為衝力跌倒前,本能的扶住她搖晃的肩膀。“你走路怎麽不看路?”


    “什麽?”被撞得頭腦暈眩的簡亦晨剛穩下腳步,就聽到他趾高氣揚的責備。


    揚起頭,她眨去眼裏殘留的淚,眉頭微鎖。“你看清楚,我站在這裏沒有動,是你來撞我的。”


    “哈!”男子冷笑一聲,拿下墨鏡,對她投以鄙夷的一瞥──居然是剛才那個哭得很沒形象的女生。“小姐,如果不是你突然站定,我哪會撞上你?”


    是這樣嗎?


    簡亦晨睜大圓溜溜的雙眸,看了一下四周……好像,的確是這樣……


    “那又怎麽樣?”對方的態度,讓她感到很不服氣。“你會撞到我,可見你也沒有好好看清眼前的路。要說有錯,我們兩個都有──還有,請放開你的手!”


    她邊說,邊戒備地掃過對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男子頓時抽回手。“你以為我想踫?沒有我,你恐怕早就摔個四腳朝天了!”


    帶著幾分嫌惡與傲慢,他將抽回的手,在褲管上微微擦了兩下。


    “我摔死也不關你的事!”簡亦晨滿腔怒火的看著眼前這個膚色白皙、五官俊美的男子。“誰讓你多此一舉?”


    她簡直無法相信,世界上居然有這麽惡劣的男人!


    “今天真是見鬼了!”男子捏緊手機,轉開頭。


    “我才是撞見白癡了呢!”簡亦晨咬緊紅唇,嘟囔著跺了下腳。


    聽到她的話後,男子不敢置信地怒瞪她。“你說什麽?”


    “沒什麽!”簡亦晨不甘示弱的回瞪。


    “你可以走了!”男子輕蔑的挑了下眉,表示不與她一般計較。


    “要走,也是你先走。”她惱火的抿緊雙唇、不肯讓步。


    今天真是倒了八輩子楣了!不但得送走哲宇,還遇到這麽一個混蛋男人!


    她的手不自覺的想握住胸前的項鏈墜子,好平息心底不斷升起的怒氣;然而,她卻什麽也沒有握到──


    她的項鏈墜子呢?


    簡亦晨低頭,愕然發現項鏈上空空蕩蕩的,墜子居然不見蹤影。


    驚慌感瞬間席卷全身,讓她全身發抖。


    難道是因為剛才的相撞,被撞掉了?


    來不及細想,她屏住呼吸,恐慌的低頭尋找。


    男子看著她古怪的舉動,嘴角抿起帶有不屑的弧度。


    輕瞥她一眼後,他轉身,舉步離開,不想再和眼前這個又哭又鬧,好像瘋婆子一樣的女人再有任何瓜葛。


    “等一下!不要踩!”才沒走幾步,他的後頭就傳來了她歇斯底裏的喊聲。


    “又怎麽了?”男子慢悠悠的放下腳,帶著不耐的神色,緩緩回頭。


    “不要!我的墜子!”一聲淒厲的驚呼,從簡亦晨的嘴裏吼出。


    同時,男子也察覺到自己的腳下有東西碎裂。


    他踩到什麽了?


    他正打算抬腿後退一步,簡亦晨已經衝到了他的麵前。


    她一把將他推開,跪倒在他踩碎的東西旁邊。


    看著碎成破片的水晶墜子,跟著破碎的,還有她那顆比水晶更加脆弱的心。


    簡亦晨嗚咽一聲,熱淚無法遏止,不斷滾落。


    五年來,她用心守護的定情之物,竟然這麽輕易就碎成了片片……


    多少個寂寞的日日夜夜,她都是靠這個水晶墜子,才得到希望與勇氣的;在她痛苦的無以為繼時,這墜子帶給她力量,讓她能繼續與對方相愛。


    踩碎水晶的男子,茫然無措的看著她悲切的大哭。


    是什麽珍貴的東西,讓她哭得這麽傷心欲絕?


    “原來是個項鏈墜子……有必要這麽難過嗎?”探頭看清後,他露出不以為然的神情,拿出皮夾。“多少錢?我賠給你,你再去買一個就是了。”


    怎麽說也是他不小心踩碎的,給予她一定的賠償也算應該。


    “錢?”簡亦晨抬起滿布淚痕的小臉,恨恨地看著他。“在你眼裏,大概什麽事都可以用錢來擺平吧?”


    “那你想怎樣?”男子俊逸的麵龐上寫滿困擾。“我看也隻是個便宜貨罷了,你最好不要獅子大開口──”


    難道她想狠狠敲他一筆?可是她那種發自肺腑的傷心模樣,不像是假的……


    “跟你這樣的人,沒什麽好說的。”痛心的感覺已經麻痹了她的感官。


    墜子已經碎了,找他拚命就能修好嗎?


    擦幹眼角的淚水,她將碎片全部拾進自己的包包裏。“你不明白,這個東西對我的意義,根本就無法用你的金錢來衡量!”


    “是很重要的東西?”他的眉峰深深聚攏。


    簡亦晨直起身,深吸口氣後,才忍住心底那種毀滅般的負麵情緒。


    抬起頭,她出奇平靜。“算了……反正都已經碎了。”


    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會明白,她這些年是在怎樣的孤獨與寂寞裏堅持下來的。


    低下頭去,她兀自轉身。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男子突然抬步走向她。


    “不管怎麽說,東西都是因我而碎。”他大步擋在她麵前。“我叫柏霄,這是我的名片,如果你想要賠償,可以打電話給我。”


    帶著霸道的堅持,他將名片塞到了對方的手裏。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追上這個說話、行事都有些可笑的女生──也許是因為她眼裏的悲哀,不像偽裝的。


    “我不要……”簡亦晨拒絕。


    兩人目光相遇,柏霄挑起倨傲的眉毛,在她的注視下毅然轉身。


    “不要的話,也可以扔掉。”他指了下垃圾箱,背對她隨意的揮了揮手。


    簡亦晨懊惱的看向手中的名片。


    柏霄……這個名字……為何聽起來有點熟悉?


    但她隻是猶豫了一下而已,意興闌珊的她,並不想追究什麽,就直接將名片扔進了垃圾箱裏。


    賠償?六年的情感,豈是一個陌生人賠得起的?


    嘴邊浮現出自嘲,她轉過身,與他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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